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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科學:“三磅宇宙”的說書人︱卞毓麟

關註風雲之聲提升思維層次導讀顧先生推崇的克裡克、拉馬錢德蘭、薩克斯這些科學大師的科普作品,乃是元科普的典型,他深盼國內在一線從事研究的一流科學傢寫出有關他們自己研究的科普作

關註風雲之聲

提升思維層次

導讀

顧先生推崇的克裡克、拉馬錢德蘭、薩克斯這些科學大師的科普作品,乃是元科普的典型,他深盼國內在一線從事研究的一流科學傢寫出有關他們自己研究的科普作品,真是再次說出瞭我的心裡話。

本欄目由 “世界科學” 和 “賽先生”聯合出品

本篇報道圍繞2018年上海市科技進步獎三等獎項目“腦科學科普”展開,該獎項由復旦大學生命科學學院顧凡及教授獲得。

“人類隻有認識瞭腦,才真正認識瞭自身。”這是多年前楊雄裡院士為“名傢講演錄”叢書所著《探索腦的奧秘》(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1999年8月出版)的卷首題記。

大腦對所有的人都極具吸引力,我們不妨說,它猶如一部神奇的秘籍。潛心破譯釋讀這部秘籍的群體是腦科學傢,而為瞭助益社會公眾領略這部秘籍的風采,又需要善於娓娓道來的“說書人”。腦科學“說書人”面向的聽眾背景不同,闡釋的內容深淺各異,表達的形式自然豐富多彩,采用的方法亦各盡其妙。但是,無論你怎樣考量,顧凡及教授無疑都是一位出類拔萃的“說書人”。

復旦大學生命科學學院顧凡及教授(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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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1月12日,在中國科普研究所、上海市科學技術協會和中國科普作傢協會共同主辦、上海市科普作傢協會等單位承辦的“加強作品評論 繁榮原創科普——顧凡及科普作品研討會”上,顧先生本人的發言題為《走上科普之路》。

面對顧先生的大量科普作品,聽瞭這篇發言,我久久不能平靜。一個人退休瞭,不免會想想自己做些什麼好。但是,能夠很鄭重地思考以什麼作為“餘生的事業”者,卻未必很多。“事業”二字,分量重啊!顧先生的決心是:“以科普著譯作為餘生的事業”!

顧先生1961年畢業於復旦大學數學系,同年到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生物物理系任教。1961年至1965年曾在中國科學院生物物理研究所進修生物控制論。1979年調到復旦大學任教,直至2004年在教授、博導崗位上退休,其間於1983年至1985年曾在美國伊利諾伊大學厄巴納—香檳分校做訪問學者。顧教授的主要工作領域是生物控制論和計算神經科學,科研教學成果豐碩。2004年退休之後,潛心腦科學的科普著譯,今據未必完整的統計,已出版科普著作10本,譯作4本,短文逾70篇。顧先生自認退休後的這十幾年是他做得比較好的年頭,“因為有充分的時間做自己感興趣的事——寫作、翻譯與腦科學有關的科普作品,並樂在其中”。誠然,“老驥伏櫪,志在千裡”並非罕見,但要搞清楚這迢迢千裡如何走,卻又談何容易?

就此而言,顧先生的科普歷程也堪為楷模。他概括自己的起步點是“努力寫出熔科學性、趣味性和前沿性於一爐的腦科學故事”,此類書的主要目的是引起讀者對腦和心智強烈的興趣和好奇,向讀者介紹這方面的有關知識和最新進展。內容不求其全,每個故事皆可獨立成篇,每一篇都從曲折的發現故事,或令人不解的奇事,或當前的某個熱點說起,最後說明一個科學道理。

結果共出版瞭4本書:

《好玩的大腦》(少年兒童出版社,2008年)

《腦科學的故事》(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2011年)

《心智探秘101》(少年兒童出版社,2015年)

《腦科學的新故事——關於心智的故事》(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2017年)

顧先生的第二步是“努力講清楚我們現有的腦科學知識是怎麼來的,力圖使讀者不僅知其然,而且還要知其所以然”。

他很贊賞2000年諾貝爾生理學醫學獎得主坎德爾(Eric Kandel)的見解:瞭解以前的科學傢對問題怎麼看是非常有幫助的,“我不但想知道哪些思想路線最後取得瞭成功,而且也想知道哪些思想路線最後失敗瞭,並且是為什麼失敗的”。

顧先生進而引申:“這一切不正像是一部謎團重重的懸疑小說嗎?你還能想出有比揭開腦和心智之謎更難的謎題嗎?另外,這部小說到結尾還沒有真相大白,還有許許多多疑問有待澄清,有許多地方有好幾種可能的不同解釋。即使是柯南道爾和克裡斯蒂也想不出這樣的作品。”

基於這一指導思想,顧先生寫出瞭《腦海探險——人類怎樣認識自己》(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2014年)和《三磅宇宙與神奇心智》(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17年)這兩部互為姐妹篇的作品,生動地體現瞭科普作傢應該“不僅介紹知識,還要介紹思想方法,不單是抽象地介紹原則,而是通過具體故事介紹,使讀者有所感悟”。

顧先生走的第三步是:“上瞭書的就一定都對嗎?還有什麼開放問題?引導讀者同步思考前沿難題。”

我認為,對於科普創作,尤其是高端科普,顧先生所言“引導讀者同步思考前沿難題”是特別富有創見和啟發性的——後文將再次談及這一點。

而今,年逾八旬的顧先生志存高遠,還有著進一步的目標:努力把這三步融為一體。

02

《腦海探險——人類怎樣認識自己》和《三磅宇宙與神奇心智》,講述瞭自古至今腦科學發展史上一次次的激烈爭論和重大突破,它呈獻給讀者的不僅是腦和心智的知識,更是探求知識的艱辛歷程和求真精神。書中不但不回避至今科學界尚有爭論的問題,而且還能在如實介紹時提出自己的見解,鼓勵讀者思考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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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本書,前者側重於作為物質實體的腦本身,兼及人腦相對於其他動物的腦的獨特之處、腦的多學科研究歷程以及腦研究的前景展望。後者的主題是“腦與心智”,也就是探討客觀的腦怎樣產生主觀的心智,或腦與心智兩者之間有什麼樣的關系,即所謂的“心身問題”。

書名中“三磅宇宙”的寓意,是說我們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個“小宇宙”,即大腦。它雖然隻有三磅(略少於1.4千克)重,卻如同無垠的宇宙一樣復雜和神秘。因此,許多科學傢就謔稱大腦為“三磅宇宙”。探尋人類心智是如何從這“三磅宇宙”中誕生出來的,乃是現代認知科學甚至整個生命科學面臨的最大挑戰。

顧先生在《三磅宇宙與神奇心智》的“自序”中寫道:

和《腦海探險》的寫作思想一脈相承,“本書並不是一本單純的認知神經科學史,也不是一本認知神經科學傢傳記集,更不是一本認知神經科學教科書,而是試圖把這三者的有關內容有機地組織在一起”,來回答所提的問題。

初稿竣工,作者又仔細重讀,“發現有許多拘泥於科學史細節,而對一般讀者甚少幫助,甚至敗壞瞭讀者讀書興趣之處,並予以刪除。不過……自己的敗筆自己不太容易看出來,是否真能做到筆者對自己提出的要求,這隻有廣大讀者才能評判。”

如此精心打造,產品的成效究竟如何?

此書的責任編輯王洋以“科普大師的情懷與匠心”為題,在“顧凡及科普作品研討會”上說道:《三磅宇宙與神奇心智》出版後,即入選由中宣部出版局、中國圖書評論學會、中央電視臺聯合舉辦的“2017中國好書”;2019年又榮獲第七屆中華優秀出版物獎提名獎。自出版兩年多來,發行量逾4.4萬冊,這在今天的中高端科普圖書中殊不多見。

03

顧先生談到他的第三步“引導讀者同步思考前沿難題”時,特別發問:現在有關腦和心智的認識,即使上瞭教科書被認為是“定論”的知識,是否真的那麼確鑿無疑?

他認為,把自己放在一個學生甚至是孩子的視角去讀、去想是有好處的,也許倒可以在某些情況下看清“皇帝的新衣”。

對此,顧先生回望2012年歐盟人腦計劃將啟未啟之時,自己對新計劃所提的十年內造出人工全人腦深表懷疑。

他曾和一位同事討論這個問題,同事表示:“這些人都是些聰明人,他們不會想不到連我們也能想到的問題。”但是,顧先生想到,皇帝的大臣們也是些聰明人,然而利害關系卻使他們假裝“看到瞭”皇帝的新衣。這促使顧先生同國內外的一些同行更深入討論這個問題。

偏巧,一位德國IT工程師卡爾·施拉根霍夫(Karl Schlagenhauf)博士,也像他一樣對這些問題有強烈的興趣,而且也已退休。他倆從未見過面,而是通過共同的朋友介紹開始網上通信。先是關於對歐盟人類腦計劃的評價,進而討論和爭論腦科學中的種種開放問題、人工智能的進展與前景、意識問題、腦科學大計劃以至科學方法論問題。

這樣討論瞭三年之後,他們重讀舊信,覺得值得整理成書出版,最後成為中英雙語洋洋三大卷的《腦與人工智能:一位德國工程師與一位中國科學傢之間的對話》(上海教育出版社,2019年),三卷書名分別為《腦研究的新大陸》《意識之謎和心智上傳的迷思》和《人工智能的第三個春天》,書信內容按時間排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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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作者申明,他們並不奢望自己的看法都正確,事實上他們兩人對一些問題的看法也有分歧。但是,他們的目標很清楚:以理性思維來思考這些問題,並希望引起讀者對腦科學和人工智能問題進行獨立思考,而不至於人雲亦雲,盲目跟風。我以為,這確實是高瞻遠矚的科普之道。

顧先生的腦科普譯作也蔚為大觀,包括:

  • 科赫(Christof Koch)著《意識探秘——意識的神經生物學研究》(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2012年)

  • 拉馬錢德蘭(V. S. Ramachandran)著《腦中魅影——探索心智之謎》(湖南科學技術出版社,2018年)
  • 埃德爾曼(Gerald Maurice Edelman)和托諾尼(Giulio Tononi)著《意識的宇宙:物質如何變成精神》(重譯本,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2012年)等

04

“科技創新、科學普及是實現創新發展的兩翼”,這兩翼必有深層的共通之處。顧先生嘗謂自己“不自覺或自覺地嘗試用做科研的態度來做科普”,而從他的大量科普實踐中不難看出,實際上他是相當自覺地“以做科研的態度來做科普”的。

顧先生分析、概括瞭做科研和做科普這兩者之間的緊密聯系,對此我深有同感。

用做科研的態度來做科普有許多好處,科研養成瞭:

關註和跟蹤科學發展的習慣,對議題重要與可行的敏感性和判斷力,思考問題的嚴謹性,保持頭腦開放的態度,凡事多問一個為什麼,學會提出問題和進行批判性的評價,能從失敗教訓的角度感悟他人的成功……所有這些,都不是僅靠書本就能真正體會到的。

顧先生說:“科研和科普都要求人善於找出適合自己的課題。科研和科普都要求人們瞭解前人對自己感興趣的課題做過怎樣的研究……對現有的認識中是否存在問題並提出自己的疑問。對於科研來說,科學方法體現於科研過程的始終,也決定瞭科研能否取得成果;對於科普來說,則是通過講科學傢做出發現的故事向讀者介紹他們的方法。”

這些都值得科普人細細品味。

顧先生在《走上科普之路》發言的結尾是:

我的科普著作多數其實屬於編著性質,隻是搜集瞭許多他人的工作,消化吸收後重新組織,而比較少真正屬於自己的原創,寫不出像克裡克、拉馬錢德蘭、薩克斯這些科學大師基於自己工作之上,既富文采又有自己創意的科普作品。希望國內在一線從事研究的一流科學傢寫出有關他們自己研究的科普作品。

這番陳述,使我回想起4年前在《文匯報》(2017年7月16日)“科技文摘”專刊以整版篇幅談論“期待我國的‘元科普’力作”。

什麼是“元科普”呢?這裡不妨再略作回顧:

《辭海》對“元”的釋義有十幾項,主要意思包括“始、第一”“為首的”“本來、原先”“主要、根本”等。

“元科普”就是科普中的元典之作。它是工作在某個科研領域第一線的領軍人物(或團隊)生產的科普作品,這種作品是對本領域科學前沿的清晰闡釋、對知識由來的系統梳理、對該領域未來發展的理性展望,以及科學傢親身沉浸其中的獨特感悟。

如果把科普比作一棵大樹,那麼元科普就是這棵大樹的根基,它不同於專業的論文綜述,也不同於職業科普工作者的創作,而是源自科學前沿團隊的一股“科學之泉”。

它既為其他形形色色的科普作品提供堅實的依據——包括可靠的素材和令人信服的說理,又真實地傳遞瞭探索和創新過程中深深蘊含的科學精神。

遵照顧先生本人的說法,他的許多作品似乎尚不屬“元科普”之列,但是它們至少是很接近元科普瞭。顧先生推崇的克裡克、拉馬錢德蘭、薩克斯這些科學大師的科普作品,乃是元科普的典型,他深盼國內在一線從事研究的一流科學傢寫出有關他們自己研究的科普作品,真是再次說出瞭我的心裡話。

“世界科學”聯合“賽先生”微信公號,在上海市科學技術委員會資助下,開辟“走近科學”欄目,對獲得國傢及上海市科技獎勵的成果進行科普化報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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