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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瀨巳喜男的意亂情迷

二戰後的日本有兩位以拍攝女性為主角的電影而出名的大師級導演——成瀨巳喜男和溝口健二。在他們的電影裡,女性被傳統的傢庭和道德觀念束縛,隱忍,克制,即使做出瞭越軌的行為,多半也

二戰後的日本有兩位以拍攝女性為主角的電影而出名的大師級導演——成瀨巳喜男和溝口健二。在他們的電影裡,女性被傳統的傢庭和道德觀念束縛,隱忍,克制,即使做出瞭越軌的行為,多半也隻是男權社會裡的一點波浪,壓抑,淒涼。這與新浪潮之後,日本電影裡的女性形象反差巨大,增村保造、今村昌平、若松孝二等導演,更加關註女性的自我意識和性魅力,狂野,縱情。

關於成瀨巳喜男,電影評論傢佐藤忠男有過這樣的評價:“成瀨巳喜男不擅長描寫意志堅強、富有決斷力的戲劇性人物。他是一位描寫平凡人物在日常生活中的猶豫煩惱很出彩的導演”、“他那種很少一波三折的淡淡的故事講述方法,對主張‘應當如此’、‘贊揚他,憎恨那個傢夥’這樣的故事,完全不合適”。

成瀨與原節子在[飯]的片場

這簡短的兩句話精準概括瞭成瀨電影的風格,尤其是電影中的女性在命運十字路口的猶豫徘徊。出生於1905年的成瀨,傢境貧寒,小學畢業後進入技校學習,15歲開始在松竹電影公司蒲田制片廠管理道具。三年後,小津安二郎成瞭他的同事,擔任攝影助理。他幹瞭四年便升為導演,而成瀨則花瞭十年的時間,才開啟自己的導演生涯。個中緣由,離不開他的個性。

雖然成瀨和小津的學歷都不高,但小津出身名門,年輕時個性張揚,進入松竹不久就獲得瞭執導電影的機會,據說是因為他不滿電影廠餐廳的侍者區別對待他和導演,吵到松竹老板那裡,因此被提攜為導演。故事真假,未作考證,不過大膽者更容易被機會砸中,這理在電影圈沒有錯。成瀨恰恰是個溫順、內向的人,甚至有點自卑,不善表達,隻能一步一個腳印,等待被發現,等到水到渠成的機會。他就像他電影中的女性角色一樣,沒有勇氣完全依靠自己抓住命運。

成瀨的經典作品[願妻如薔薇](1935)裡,一個男人拋棄瞭城裡的妻子和女兒,和農村的情婦生活在一起。城裡的妻子憂鬱多愁,農村的情婦善解人意。女兒本想將父親勸回傢中,但當她看到父親和情婦一傢和諧相處的畫面時,好似理解瞭他為何要離開城裡的傢。成瀨著重表現瞭不同性格的女人,和男人的情感溝通,最終做出讓步/犧牲的也是她們。

[願妻如薔薇]是成瀨加入東寶株式會社的前身P.C.L.(日本照相化學研究所)後,拍攝的第三部電影,獲得當年《電影旬報》十佳電影第一名。成瀨離開松竹是因為公司高層不喜歡他的電影風格,覺得他是第二個小津,但公司不需要這樣的人,於是他投奔到瞭初創的P.C.L.,在那裡獲得瞭更大的創作自由。

侵華戰爭時期,日本電影業基本停滯,導演無法正常拍片,電影隻能表現日本社會和文化的積極面,或是宣揚軍國主義。戰後初期,日本經濟蕭條,社會混亂,成瀨仍然無法回到自己擅長的題材和風格上。這兩個時期被認為是他的創作低潮期,盡管電影產量並不低。

1951年,成瀨在[銀座化妝]中刻畫瞭一個單身母親的母性(對兒子的愛和依賴)和女性(對男人/愛情的渴望)特征,回到瞭他擅長的女性悲情題材上。這一年,他開始改編與他的風格契合度最高的林芙美子的小說,執導出瞭電影[飯],講述一個傢庭主婦與丈夫寡淡的清貧生活,因為年輕的侄女的到來而變瞭樣,她回到娘傢,重新思考傢庭生活;經過一番觀察和思考後,她接受瞭生活的平淡,跟出差並順道來接她的丈夫坐上火車回傢。

[飯]

之後,成瀨又根據林芙美子的小說,拍出瞭電影[稻妻](1952)、[妻](1953)、[晚菊](1954)、[浮雲](1955)、[放浪記](1962),部部經典。其中,[浮雲]在國際評價最高。這部片子的女主角和男主角在戰爭時期,於越南相識,成為情人,但男主在跟國內已有妻子。戰敗回國後,女主仍然癡情於男主,二人保持著親密的關系,隻是這親密不僅沒有結果,男主還有瞭新情人。

之前,女主曾突然出現在男主的妻子面前,把男主叫走,現在,男主的新情人出現在瞭她這個舊情人面前,這其中的滋味格外耐人尋味。最後,女主打掉男主的孩子,生病死去。盡管那時有落魄的男主陪在身邊,但她也無力從悲痛和虛弱中恢復過來。

成瀨另外兩部非常有名的電影——[女人步上樓梯時](1960)和[情迷意亂](1964),女主的命運也是一樣的受困於男人和自身性格的軟弱。成瀨執著地表現女性在男人和傢庭中的被動地位,命運的飄忽不定。平靜中蘊藏瞭巨大的不安的能量。

[女人步上樓梯時]

後來的新浪潮導演,讓女性釋放出瞭這股能量。她們不再甘願憂鬱地活在傳統道德觀的束縛下,直面男權,直面情欲,直面現代生活。這倒不是說成瀨的電影已經過時,他對女性情感的刻畫觸及男女與傢庭生活中,最本質的層面。那些波瀾不驚,那些忍耐犧牲,那些遊移不定,正是人類復雜情感的體現,有智慧,有愚笨,有犧牲,有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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