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瞭。
三洞暗淡,湖泊對面的大樹上漸漸散發出淡淡的藍光。
蘇別坐在勉強能通過一個人的洞口裡,身下是凹凸不平的巖石,不少野草從巖石縫隙裡長出來,蘇別嘴裡叼著根野草,靜靜的望著洞外。
那裡,是群山雲霧。
月色早已被黑雲吞噬,濃厚的雲層在遠空升騰翻滾,電閃遊動,隱隱中有著雷鳴聲入耳,看的人驚心動魄。
今已入秋多時,吹進洞裡的風很冷,蘇別將身子蜷縮在一起,並沒有退回洞裡的打算。
這裡,是世間唯一有光的地方。
突兀的,一隻玉手搭在瞭蘇別的肩膀上,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你、你倒是有閑情……過來啊。”斷斷續續,蘇別凍的連話都說不清楚瞭。
李玉然沒有回蘇別的話,拖著他肩膀上的衣服就往洞裡面拉。
“你…你!!”蘇別凍的有些僵硬的身體奮力反抗,可又哪裡能從李玉然的手裡掙脫。
李玉然將蘇別甩進瞭洞內的空地上,蘇別吃痛一聲,身子略有僵硬的站起來,喝道:“你、你要幹什麼!”
“會凍死的。”李玉然依舊是淡淡的一句話。
“開、開什麼玩笑,老子會凍死?老子還沒活夠呢!”
蘇別運足體內不多的真氣,活動著已經凍僵硬的手腳,抱怨道:“唉,自己獨占個小木屋,讓我在外邊受凍,有你這樣的師姐麼?啊、啊氣!”蘇別凍的又打瞭個噴嚏。
李玉然眉頭微皺,微微側身望向瞭洞外,陰冷的寒風不斷從那裡吹打進來,不過洞內的湖水裡自帶著些許熱氣,抵消瞭大半陰寒,讓湖內木屋的附近四季如春。
李玉然再次抓起瞭蘇別,一個躍步就到瞭天上。
“你、你幹什麼!”蘇別還想掙紮,可目光撇著李玉然認真的表情,還是有些沉默的放棄瞭。
李玉然竟帶蘇別到瞭湖泊對面的空地上。
剛一落地,感受著這邊舒適的溫度,蘇別頓時高興起來,連忙跑進瞭小木屋,蘇別本想直接躺到床上,但不知怎麼的沉默稍許,還是坐到瞭屋內的木椅子上。
借著窗外藍樹上的光芒,蘇別掃瞭一眼屋裡,裡面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木桌上整齊擺放著兩本書冊,佈滿灰塵的書頁上有一道清晰的手印,應該是李玉然的。
“你先睡吧,明天我需要你的幫忙。”李玉然也從外面走瞭進來。
看著李玉然平靜的目光,蘇別竟然有些不敢直視,連忙撇開頭,沒好氣的道:“幹什麼?”
李玉然說道:“明天,我準備下去探探路,看那塌方的地方能不能繼續走下去,隻是我聽著山下有很多奇怪的聲音,怕是有什麼野獸在,你幫我看好下去的樹藤就行瞭。”
“要是這條路通不下去瞭呢?”
“不知道。”李玉然搖瞭搖頭。
蘇別伸瞭個懶腰,說道:“我看這裡就很好,沒有那些可惡的老頭子,哎呀,好久沒這麼輕松瞭。”
“住口!那是長輩!”
蘇別被李玉然嗆得說不出話瞭,想要反駁,可看著李玉然微怒的臉色,嘴裡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瞭。
不知為什麼,蘇別越發不敢直視李玉然,目光略有慌亂的四下一望,連忙裝作無事的拿過瞭木桌上的一本書來。
這本書的書面上寫著“北夜劍法”四個大字。
借著窗外的藍光,蘇別輕輕翻開瞭書本的第一頁,隻見上面寫到:卷一凝氣決。
氣?
難道就是在山上所修的真氣?
蘇別繼續翻看著,不知不覺著就沉浸瞭進去,當然,這不是蘇別有多麼的好學,隻是在這懸崖孤洞裡,看書似乎已經是最大的樂趣瞭。
第一卷記錄的第一篇凝氣法決,將體內所修的真氣凝結於武器上,使每一招的威力都能大上數倍。
以前在山上那些個賊老頭曾經說過,隻要丹田能修出真氣,便能算是一方武林高手,不過也隻是踏足最低的人之境。
五年的孤山修行,蘇別的資質雖然很差,但也算修出瞭真氣,勉強踏足瞭人之境。
但倘若我能學會這篇凝氣決,在人之境中也算是
高手瞭吧?
不知道為什麼,一向對武藝不感興趣的蘇別突然有一種想要煉成它的強烈欲望。
“凝氣於劍,首先要能控制身體內的真氣,而此中要義在於自身的精神,神強則氣強。”
按照凝氣決的說法,運起丹田內的真氣打坐一個時辰,算是一個修煉周天,神強之人,十天內便可控制住自己真氣。
蘇別迫不及待的就要開始練功,李玉然的怒喝聲卻從後面傳來瞭:“你在幹什麼!”
蘇別冷哼一聲,“你管我!”
“你是不是想要練這功夫?”李玉然徑直走過來,伸手就要搶走這四本書。
蘇別趕忙將這四本秘籍塞進在懷裡,除非趴瞭他的衣服,否則別想拿走。
“想練又怎樣!”
李玉然怒道:“你我乃是孤山派的弟子,怎能隨意亂學其他門派的武功?速速給我!”
任著李玉然再怎麼糾纏,仗著她不好意思脫自己衣服,蘇別就是死活不給,“停!停!停!!你見哪條門規上寫著不能隨意學習外派武功?師叔說瞭,隻要能殺盡金賊,還我大宋江山,不論什麼事都可以做,更別說學習這小小的功法瞭!”
李玉然被蘇別說的一愣,師叔有說過這話麼?一時間竟不知怎麼反駁,“你……!”
蘇別見自己的話有效,眼中一亮,繼續說著:“我學習這功法乃是為瞭殺金賊,你阻我便是不讓我殺金賊,李玉然,你到底想幹什麼!”
蘇別每句話都不離抗金,說的李玉然啞口無言,最後竟然大搖大擺的走到床上,從懷裡拿起書來光明正大的練起來。
李玉然看著蘇別,嘆瞭口氣,沉默的離開瞭。
一夜無話。
※ ※ ※
清晨。
懸崖深洞,湖泊木屋裡。
修煉瞭半夜又睡瞭半夜,蘇別非但不困,反而精神飽滿的從床上跳瞭起來。
“這凝氣決是真不錯啊。”蘇別伸瞭個懶腰,推開木門走瞭出去。
從三洞落下的冷風迎面而來,洞內陰暗,無數雨滴從三洞中落下,打在湖泊裡,蘇別定睛一望,此時的李玉然竟然腳踏水面,站在湖泊的中心。
雨水模糊瞭李玉然的身影,那一身白衣倒映在蘇別的眼裡,讓蘇別久久無法移開目光。
突然間,李玉然動瞭,身影如幻,清冷的劍聲錚鳴在深洞裡。
蘇別根本看不到李玉然出劍的速度,隻是每一劍上都帶著微微的青光,這應該就是凝氣決說的凝氣於劍瞭。
李玉然隨意一劍都能附上真氣,而如今的自己卻連入門都不做到,蘇別微微低頭沉默,但很快一咬牙,“說什麼也得盡快掌握凝氣決不可!”
過瞭一會兒,李玉然應該是修煉完瞭,將玉清神劍收回瞭劍鞘,然後踏著湖水向著蘇別這裡走來。
白衣如雪,氣質仙靈。
蘇別有些沉默,微微撇開瞭目光。
“嗯!?”
餘光處,蘇別發現在那棵藍樹的下面,竟然有一個長瞭些許荒草的墳地。
昨晚天色太黑,而且這個墳地在藍樹的後面,所以蘇別沒有註意到。
蘇別不覺向著墳地走去。
墳上有碑,用很工整的字跡寫著“愛妻沈如燕之墓”,一把渾身泛黑的長劍插在墳前,白色的劍穗隨著風在空中搖曳著。
蘇別拔出長劍,隻見在漆黑劍身上刻著兩個他都不怎麼認識的古字,蘇別估摸著,應該是“北夜”的意思。
北夜劍。
蘇別隨手揮瞭揮寶劍,不輕不重,劍刃隱隱透著光芒,用著很順手。
這時候,聽著身後李玉然走進的腳步聲,蘇別微微側身,說道:“這把劍我用瞭。”
蘇別已經準備好再次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賴上這把劍,可李玉然竟然直接走過他,站到瞭墳地前面,向著墓碑微微行瞭一禮。
“這劍我可真的拿走瞭哈。”說著,蘇別還特意拿著劍在李玉然的眼前晃瞭晃。
李玉然終於開口瞭:“北夜前輩的東西我無權做主,不過你既然拿瞭這把劍,就不要負瞭它,好好的修煉武藝。”
“那是自然的!”沒想到這李玉然竟然這麼好說話瞭。
“今日有雨,這路就不要探瞭,我來教你劍法。”李玉然抬頭看瞭眼三洞外的陰雲天空,淡淡的說道。
蘇別冷哼一聲,“不需要,我自有我的北夜劍法。”
“我教你的正是北夜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