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遊《十一月十四日風雨大作》——壯志夢中酬

文/秋刀魚

“初唐四傑”之一的王勃在《滕王閣序》中說：“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南宋愛國主義詩人陸遊便是這樣一個人。空口無憑，有詩為證：

十一月十四日風雨大作

僵臥孤村不自哀，

尚思為國戍輪臺。

夜闌臥聽風吹雨，

鐵馬冰河入夢來。

陸遊字務觀，號放翁，浙江山陰（今浙江紹興）人。此詩作於宋光宗紹熙三年（1192），此時詩人已經賦閑在傢兩年瞭。他一生的壯志便是抵禦外寇，收復失地，恢復中華。為官時，他壯志難酬；如今賦閑在傢，依舊癡心不改。

“僵臥孤村不自哀”，著“不自哀”三字，可知正有可“自哀”者在。“僵臥”一可自哀也。此時詩人已是六十八歲的老人。所謂“僵”便是身體因年老而僵硬，不再似年輕時那樣靈活、柔韌。早在六年前，他就曾在《書憤》一詩中說：“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而在同樣作於賦閑時期的《訴衷情》一詞中，他也說：“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孤村”二可自哀也。詩人壯志未酬，遭到奸臣誣蔑、彈劾，被迫罷官賦閑。年老與賦閑，本可以加倍讓他“自哀”，可是他卻偏偏“不自哀”。究其原因，則因他“尚思為國戍輪臺”。他還想著有朝一日上陣殺敵，保衛邊疆。輪臺，在今新疆輪臺縣城東南不遠處。漢朝時，朝廷曾在此地駐兵屯田。此處泛指西北邊疆。

“夜闌臥聽風吹雨”，其中“夜闌”即深夜。因為心中想著報效祖國，所以詩人直到深夜都不能入睡。而窗外的風雨大作之聲，猶如披著鐵甲的戰馬在戰場上馳騁，正如他在《秋雨漸涼有懷興元》一詩中所說：“忽聞雨掠蓬窗過，猶作當時鐵馬看。”宋孝宗乾道八年（1172），詩人曾在南鄭（今陜西漢中，南宋時為興元府治所）入四川宣撫使王炎幕府，籌劃進軍長安，強渡渭水，與金兵在大散關作戰。可惜，計劃流產。所以，窗外的風雨大作之聲在他耳中聽來猶如戰馬奔騰也就不足為奇瞭。

因為“日有所思”，自然也就“夜有所夢”——“鐵馬冰河入夢來”。睡夢之中依然金戈鐵馬，可見詩人的一腔愛國熱忱。然而，現實中無法實現的壯志，隻能在夢中得到些許安慰，想來也著實可悲，正如他在《訴衷情》中所說“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州。”

賦閑十二年後，陸遊還曾一度被朝廷起復。然而，他的壯志到底未酬。臨終之際，他無奈發出最後的愛國悲鳴——“王師北定中原日，傢祭無忘告乃翁！”

陸遊的這首詩與《訴衷情》一詞，可以對照來讀。其詞曰：

當年萬裡覓封侯，匹馬戍梁州。關河夢斷何處？塵暗舊貂裘。 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洲。

不過，在詩中，詩人依舊鬥志昂揚、毫不氣餒，而在詞中，卻不免有些英雄老去且無用武之地的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