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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走進廣西的方言文化

在瞬息萬變的互聯網江湖,你永遠無法預測哪一種地方口音會走紅,就像你無法預測買的基金明天是不是又綠瞭一樣。在地方口音的battle中,廣西話,裹挾著電瓶車友仔慵懶不羈的獨特

在瞬息萬變的互聯網江湖,你永遠無法預測哪一種地方口音會走紅,就像你無法預測買的基金明天是不是又綠瞭一樣。

在地方口音的battle中,廣西話,裹挾著電瓶車友仔慵懶不羈的獨特聲波,浸蘸著螺螄粉綿延不絕的獨特味道,脫穎而出。

前有初代網紅——廣西教父“竊格瓦拉”,一句“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讓他成為鬼畜青年的精神教父,占據中國人表情包的半壁江山。

後有失戀小夥一本正經地“藍瘦香菇”和外賣小哥憤憤不平,“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迅速攀升年度流行語。

“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廣西人說普通話”,廣西口音到底有什麼神奇魅力?

聽廣西人說話,可以體會很多樂趣

深夜,你和廣西朋友叫瞭一份田螺鴨腳煲。廣西朋友夾起田螺一吸,“是公的”,又夾瞭一個,“又是公的”,你先別佩服他精湛的辨別技巧,其實田螺是空的。

和廣西朋友吃田螺,當聽到他們說“是公的”的時候,其實他們的意思是“是空的”

在刷不完的互聯網段子中,廣西話一點點將你俘獲,待你回過神來,魔性的口音已經在腦中深深紮根,欲罷不能。

精神領袖竊格瓦拉的打工梗為廣西話出圈奠定瞭基礎 /網絡

如果你聽廣西人說普通話已經上頭,那聽廣西人唱歌更是暴擊。雖然不像粵語歌自成一類,但廣西人活脫脫在互聯網上創造出瞭普通話歌曲的廣西版本。

軍訓小夥一曲《像風一樣自由》,字詞與字詞相互纏繞,音高與音低上下翻飛,讓全場爆笑,讓許巍落淚。

草根網紅讓廣西話迅速躥紅,逐漸出圈被大眾熟悉。廣西人在集全自治區之力打造瞭螺螄粉這一國民品牌後,終於又喜提新的話題制造機。

很快,綜藝中的廣西人開始充滿辨識度。

撒貝寧在某綜藝節目上聊到配音工作,直接調侃選手的“螺螄粉味普通話”:“你是不能配音的,因為你的普通話太有特點瞭”。而《這就是街舞2》裡易烊千璽隊裡的選手AC,就是廣西柳州人,剛出場就靠一口濃重的柳普圈粉無數,成為團寵。

2020年07月07日,廣西北海,北海中山路老城區

近幾年流行的說唱,也成為廣西人放飛自我的舞臺。

“我就是愛這種話/愛這種調來講話”、”南普天生就是TRAP/南普如果說得XIANG/黑HUO都想跟著晃”一波三轉的語調、三倍拖長的尾音,充斥著頹廢和無謂,卻又有著該死的傳染力,聽著聽著就想搖起來、躁起來。

廣西話為何如此魔性又喜感,自帶抓人特性,讓人過耳不忘的呢?

廣西人講起話來,一個比一個膩害

理解廣西普通話的奧秘,要從小學一年級的聲母和韻母說起。按照發音時呼出的氣流強弱,可以將普通話的聲母分出六個不送氣音:b, d, g, j, zh, z,對應六個送氣音:p, t, k, q, ch, c。

而不少廣西人在說這些聲母時,心裡雖然清楚,舌頭卻很誠實,直接將送氣音讀成不送氣音,或者兩者混淆。

在《武鳴縣志》裡有記載:

“農村及街上講壯話者……隻讀不送氣音,如‘炮’讀báo,‘天’讀diān,‘看’讀gán等。”[1]

於是,“想哭kū”隻好成瞭“香菇gū”,“天天向上”也成瞭“顛顛向上”。

廣西失戀小夥一本正經的說著“藍瘦香菇”讓人心疼他的同時又有些忍俊不禁/網絡

南方常見的n, l不分,平翹舌不分,在廣西普通話中也展現得淋漓盡致。zh, ch, sh, r對於廣西人來說就是通往標準普通話路上的攔山虎,r讀成y或l,然後是yán後,擾亂是yǎo亂[2]。

要準確發出ü,對廣西人來說太難瞭。比如說uan, un, ü,他們通常都扁平化處理,將ü變成i[2],“圓”是“言”,“女”是“你”,“鯉魚”變成瞭“鯉yí”。

獨特的調調,是廣西普通話喜感的另一個重要來源。以北方方言為基礎的普通話,四個聲調ā, á, ǎ, à結合語調的高低起伏,聽起來字正腔圓,抑揚頓挫。

2020年9月16日,南寧,紅色的晚霞分外美麗

而廣西當地方言中,不管是壯語還是白話,不少都有8個甚至10個調,這讓習慣瞭一音三轉的廣西人在說起普通話時難以把握[1]。

普通話以句子的升調和降調來表達不同的意思,廣西人卻偏偏對著幹,該升調的讀成降調,該降調的又降得不夠[2]。

這就是為什麼,無論是“竊格瓦拉”還是失戀小哥,本該像小學生朗讀語文課本一樣情感充沛,卻好像在表面一本正經、內心毫無波動地喋喋不休。

雖然語調波瀾不驚,但廣西人的語氣詞卻多如寶藏。在一個對比南寧普通話與標準普通話的實驗中[3],兩組被試者分別組隊進行對話,結果發現,標準普通話組在15分鐘內總共說瞭 427 個句子,9個語氣詞重復用瞭 78 次;而南寧普通話組,句子總量雖然差不多,卻用瞭17 個語氣詞,多達 179 次!

廣西的街頭,人們聚在一起吃飯聊天

普通話中語氣詞常讀輕聲,聽起來短暫模糊,到瞭廣西人這裡卻變得悠長而響亮,句尾還常常要升調[3]。

得dé,是常見的語氣詞,表示非常的意思。發好這個音的精髓在於,把它拉長到正常音節的2-3倍[4],“螺螄粉好吃得~~~。”它也可以表示普通話中的“行”和“可以”的意思:“我們去吃螺螄粉得不得?”

如果一個語氣詞還不夠,那就來兩個[3]。“肯定的啵 dī bō”,“今天螺螄粉買一送一哦,你去咩捏mie nie?”拖音悠長懶散,加上調調的轉來轉去,怪不有人說用廣西話找你幫忙,你想拒也拒不掉。

本來普通話已經練得很標準的王鷗,在《天天向上》裡幾個語氣詞就暴露瞭自己南寧人的身份:

“我開心得~”,“世界大麼大,我也想去看看vó”。

王鷗:世界這麼大,我想去看看vó/網絡

發音、腔調,還有豐富的語氣詞,廣西普通話何以如此自成一體?其實與廣西復雜的語言生態有關。

廣西話也太太太多種瞭

我們在互聯網上熟悉的廣西口音,其實並非同一種。

廣西人的語言天賦非常gǐng(厲害),他們將漢語方言、少數民族語言與普通話隨意組合,打造瞭一個包括南寧普通話、柳州普通話、“夾壯”普通話等多種腔調的“廣西創造營”,它們雖然以標準普通話為底色,但語音、詞匯和語法則博采眾長、任意發揮。

廣西是一個典型的多語言地區,語言多到什麼程度呢?按照《中國語言地圖集》的劃分標準,全中國一共有10個漢語方言區,廣西人會說的就多達6種:西南官話、粵語、平話、客傢話、湘語、閩語[5]。

而在世居的壯、瑤、苗、侗、仫佬、毛南、回、京、彝、水、仡佬11個少數民族中,除瞭回族使用漢語,其他的少數民族都有自己的語言[6]。

廣西少數民族多種多樣,幾乎每個少數民族都有著自己的語言

即使是號稱十裡不同音的浙江,在語言復雜程度上和廣西比還是差太遠瞭,畢竟他們大部分說的都是同宗同源的吳語。

為瞭交際的需要,許多廣西人會說多種語言。1998年國傢語委調查發現,廣西的多語者達到79.96%,會說傢鄉方言和普通話的你也許覺得這不算什麼,但在廣西人口中,能講三種語言的也占到瞭總人數的29.23%,最多的甚至會說5種語言[6]。

廣西多種漢語方言的出現,與歷史上的人口遷移有關。

2018年7月13日,廣西南寧這條街道甚稱人生的路口,一條主幹道民族大道在短短2、300米交錯縱橫著6條道口

作為廣西大部分地區公共交際用語的官話,它的出現與明代以來的軍事移民有關。廣西地處西南邊陲,為瞭抵禦外侮、鎮壓內亂,歷代皇帝無一例外派遣軍隊進駐廣西,官話就是這樣在廣西生根發芽的[7]。

我們熟悉的“南普”,就是受粵語和西南官話的影響而產生出來的。

除瞭粵語和官話,廣西還是客傢話的主要分佈地之一。客傢話是廣西漢語中分佈最廣的方言,90個市縣單位中隻有11個沒有它[5]。陸路和水路的暢通,則為廣西帶來瞭湘語和閩語[7],本就分裂的語言版圖更分裂瞭。

2020年2月17日,廣西梧州的江面

提到廣西的少數民族語言,就必須說一說使用最廣的壯語。畢竟作為壯族自治區,壯族在當地甚至不能算是少數民族。2019年年底,廣西少數民族有2220萬人,單壯族就有1851萬人,占據83.4% [8]

在秦始皇南征以前,廣西這片土地,主要是壯族先民和其他少數民族的居住地,壯語才是當時廣西的“普通話”[6]。壯語進入普通話,“夾壯”普通話便應運而生。

2018年09月06日,廣西崇左,遠山近水間,藍天白雲下,兩位壯族女青年

當你聽廣西人說話聽出泰國味的時候,不是泰語出軌,也不是廣西話劈腿,而是壯語和泰語同為壯侗語系的分支[1],本身就是一傢人。

兩個多世紀前,清代詩人趙翼參加征緬軍務,在沿途發現西南土音“自粵西(即廣西)至滇之西南徼外,大略相通”,“餘在滇南各土司地,令隨行之鎮安人以鄉語與僰人(即傣,泰系族古稱)問答,相同者竟十之六七”。古代鎮安府轄地,就是壯族聚居地區[9]。

有學者比較瞭壯語、泰語、老撾語的語音系統、語法結構和原始詞匯,發現在81個原始詞中,三種語言完全相同和基本相同的有52個,占瞭64.2%,語音對應而且方言互通的還有21個,占25.93%[9]。

壯族人民和其他少數民族居住在廣西這片土地,曾經壯語才是當地的“普通話”

怪不得壯族人看泰劇甚至能聽懂一二。

廣西雖然方言和語言多到讓人驚嘆,但好在它們誰也不礙著誰,彼此相互吸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世世代代,其樂融融。

吸溜一碗粉,再操一口純正的廣西普通話,就是廣西友仔出門在外最管用的身份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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