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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怪談collection——巫蠱篇

本文並不會像之前的文章一樣,試圖較為全面地概述‘巫蠱’一事,鄧先生在《中國巫蠱考察》一書結尾處寫道,雖然本書已然寫至結尾,但仍感有諸多事體尚未言說。一本三百餘頁的專著尚且不

本文並不會像之前的文章一樣,試圖較為全面地概述‘巫蠱’一事,鄧先生在《中國巫蠱考察》一書結尾處寫道,雖然本書已然寫至結尾,但仍感有諸多事體尚未言說。一本三百餘頁的專著尚且不敢說自己完整講述瞭巫蠱之術,我這篇幾千字的小文章自然更不敢由此奢望,因此本文就是我個人一些查閱資料後結合個人經歷的感受。

我第一次對‘蠱’有瞭一些認知,是在多年前我去張傢界旅遊的時候,導遊在我們前往鳳凰古城的路上和我們講述瞭一些關於蠱術的奇聞,比如一位遊客愛上當地少女,但過瞭數月又拋棄少女,回去之後就頭昏眼花,原來是那個女孩給他下瞭情蠱、、、、諸如此類的故事。我後來想想,這些故事大約都是導遊自己編出來的,增加旅行整體的‘神秘性’。

這其實也是一種轉變,古代人人避之不及的巫蠱之術成為瞭一種‘流行傳統文化’,被拿來用來給旅遊添彩,給小說提供創作素材,這種轉變的好壞其實無足輕重,但在這種轉變中,一些巫蠱中黑暗的層面被掩埋下去,創作者很多時候需要的隻是其神秘性,神秘性帶來瞭巨大的創作空間,無論是在論壇還是在小說網站,巫蠱都像是茅山法出馬仙一樣成為瞭一個樸素的創作主題。

在一些對當地人的采訪和訪問中,其實可以得知,很多小說種出現的情節和事物,都是在巫蠱產生的這片土地上真實存在的說法,或是可以找到原型。

比如山崖邊的陰兵演武,比如所謂‘金蠶蠱’等。

巫蠱在上千年的傳承中卻沒有成為一種擺的上臺面的術,直到20世紀,‘巫蠱’兩字仍然伴隨著人們的恐懼和社會的邊緣化,‘黑’似乎從巫蠱之術誕生伊始就不曾被從其主體中抹去,在查閱明史的時候,不難看出蠱在歷史中並不是一個少見的字眼,它甚至是可以被搬上臺面的,但往往其的出現伴隨著陰謀詭計,例如:

四十一年,百戶王曰乾又告變,言奸人孔學等為巫蠱,將不利於聖母及太子,語亦及妃。

但人們也並不過分忌憚蠱術:

瓊俗善蠱。上官至,輒致所產珍貨為贄。

(這兩句話的意思就是說瓊州當地善於培養蠱蟲,官員也極為喜歡搜集此物)

用蠱殺人傷人,往往是無形的隱秘的,所以就會像鄧先生總結的那樣:‘盡管巫蠱殺人很難取證,在律法層面難以做出判斷,但人們並不憚於違法法律常規,做出非常處理。’

這些事件孰真孰假,現代人是不得而知的。但是古人對巫蠱的恐懼,在現代是可以找到映射的。

很多蠱術其實在傳播過程中已經發生瞭不小的變化,甚至並無同一標準,但是雲南當地人(並不指代如今收到科學精神洗禮的人)對於蠱的恐懼卻一直延續下來。

在鄧先生書中記錄的很多病例中,患者其實並非沒有去過裝備有現代設施和具備先進理念的醫院,但這些患者的同一特點是,他們的癥狀在醫院中並沒有得到好轉,並且這種‘無效醫治’,更是加劇瞭他們對自己‘中蠱’的認識。

這種解釋起來其實也簡單,因為這些癥狀,有不少正是因為他們一開始便堅信自己‘中蠱’的,往往是這種認知造成瞭精神上的壓力,以至於引起身體上的不適,這種虛妄的病癥自然現代醫學是無法解決的,而這種‘無法解決’又反過來加重瞭思維上的慣性。

將這種較小的現象擴大去看,其實整個舊時代對於蠱的態度就是如此。

民眾往往從小就受到一些此類思維的灌輸,認為接近‘蠱人’(這裡指代會使用蠱術的人)會為自己帶來災厄。(這裡提一嘴,其實巫蠱之術不單單可以用來影響人的健康,最高級的術,亦可以用來影響一個傢族,一個地區,乃至更大范圍的運勢,這種說法在歷史裡也有跡可查,從漢代開始,巫蠱之術和皇室扯上關系的並非少數,從最簡單的影響健康到影響氣運。這些事件無疑也為後來一些說法提供瞭基礎,在那些說法裡,會使用巫蠱的某些傢族會被當權者賦予一定的地位,並且專門為皇室工作。這種說法是否有足夠的依據我並不知曉,但這種說法的引申內容確實成為瞭當今很多小說和劇本殺的創作元素之一。)

民眾由於受到從小被灌輸的內容的影響,很自然地會對蠱產生畏懼,而萬一這種時候有巧合發生,比如一個生病的人在病發前接觸過蠱人,這種思維慣性就會被進一步加深,人們對於蠱的恐懼是一個在不斷自證的過程,他們不斷證明著自己的恐懼及其背後的真實性,而這種純粹思維層面的自證,帶來的是對一些群體的邊緣化,一種可怖的歧視。

當一個人被認定與蠱產生關聯,接踵而至的就是社會生活將他完全擠出,與正常的生活脫節,生活在自卑中,這何嘗不是一種迷信帶來的悲劇?

最可悲的是,很多被認定為蠱人的無辜者,往往自己也深信其說,並不願意踏出這個思維的圈子。

但是,當我們要去批判這種‘愚昧’的時候,得先去思考,為何會有這種對巫蠱的根深蒂固的畏懼和‘信仰’。

鄧先生在書中提到,當他來到禛西北的時候,當他看到巨大的瀑佈穿過雲霧落下,山巒錯落,這種自然的景觀不光是帶來瞭心靈上的震撼,也帶來瞭一些對於巫蠱信仰的解釋。也許在這種自然力量主導的環境裡,巫蠱信仰是一種平衡性的產物,有其出現和存在的必然性。

這種必然性難以解釋。但是對這種必然性的理解有時候並不難。

望見藏地荒原上行走的朝聖者,會感到一種神聖之感,這種感覺驅使著對佛的存在產生一定的認同感,即使不是認同感,那種對於信仰的感受,亦然存在。

身處東北深坑中的原始樹林,聽聞自然細碎的聲響,似乎起源於薩滿的出馬仙的存在也變得自然合理,也許會願意相信,在這種環境中,可以孕育出何等的古靈精怪。

而望見禛西北奇詭的自然地貌,見到彌漫高原湖之上的霧氣,似乎在這神秘的山林中存在著背山下水的蠱人,也就不足為奇。

巫蠱之術的產生本就依賴於當地的地貌和生態,人文,因此隨著歲月的變化,這種感受之會變為一種堅定的認知,尤其是在缺乏科學精神的年代,巫蠱可以被用來解釋很多難以理解之事,這是一種自洽的信仰,它制造問題,又自己解決問題。人們帶著這種信仰生活,生活也會加深其信仰,信仰與生活的結合,就是如此。

蠱術伴隨的一些群體的邊緣化其實和其傳承方式也有一定的關系,出去傳統的師徒之間的傳承,另外兩種傳承往往是人不能控制的。

其一是血親之間的傳承,血脈相承自然傳承,這也導致往往傢中一人被認定為蠱人,其他所有人都會被當地人排擠出正常的社會關系之外。

其二是後天意外,比如有人生瞭一場大病,醒來突然就可以使用蠱術,有人在室外被蛇咬瞭或者怎麼怎麼樣,這種自己也無法控制。

被社會排擠的蠱人,一部分會留在原村落,忍受這種非正常的生活,有的則搬出原址。

比如在鄧先生的書中就提到他在和當地人的對話中聽聞過曾有一個村寨,居住的全都是被趕出去的蠱女。當地村民自然是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和傢人前往這種地方,因此就形成瞭一系列‘禁地’,關於這些禁地會有一些伴隨相生的傳聞,比如假若你去蠱人傢中吃飯,他們會把藏在指甲中的蠱毒彈到你吃飯的碗裡。這些說法在現在看來也許顯得愚昧,但在當時民眾對此是很願意去相信的,這其實就是一種簡單的趨利避害。

在關於蠱人的故事中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往往蠱人的生命和他的蠱物是關聯在一起的,破壞蠱物就會同時對蠱人的身體造成損壞,比如在有的故事裡,作為蠱物的金蛇被殺死,蠱婆也隨即死去。這種特點呢也成為瞭當地人檢驗蠱人真假的方法。

你說你不是蠱女?好,那你把這個XX親手殺死。

但古怪的是,哪怕此人確實不是蠱人,她他往往也不敢去驗證。

這就是上文說的,加害者和被加害者都深深受到次信仰的影響,即使此人確實不是,ta也會懷疑自己。這種遲疑最終會成為民眾對其下定論時候使用的‘證據’。

巫蠱本身源自於自然崇拜,是當地自然生態的產物,這種依托自然崇拜的信仰往往有其兩面性,讓人在敬畏的同時又禁不住要恐懼。某種程度上來說,東北的出馬仙和巫蠱文化的起源有著相似之處,但出馬仙一派隨著其在19世紀以及20世紀完成成型之後,對於自然的恐懼是被削弱瞭的,更多的是對在自然產生的非人類力量面前的敬畏與渴求;而對於巫蠱來說,時間來到20世紀,人們對蠱術的恐懼沒有隨著時代的劇變而發生本質的變化。在此前講述出馬仙的文章中,我提到過出馬仙其實有著相當世俗功利的一面,人們意識到這種信仰的力量的時候,對其背後顯露出的獲取財富的願景,就會蓋住對自然該有的敬畏,以至於在近代出現‘遍地出馬’的現象。

而巫蠱信仰到瞭二十世紀中後期,在其發源地,仍然是讓人避之不及的東西,這有一部分原因是當地受到外界的影響小,直到二十世紀後期科學普及,現代化深入,這種思維中的固化之物才逐漸被移除。另一部分原因是巫蠱本質上的特點。

時至今日,很少有人會再去考慮巫蠱背後這曾如此愚昧令人感嘆的歷史,但好在科學的普及讓很多人不用再受到無妄之災,而巫蠱之術中那部分關於民俗,關於古早信仰的部分,開始壓過其帶來的恐懼,成為真正被關註的地方,我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變化。

很多文化不是在消逝,而是以一種更合適,更‘以人為本’的方式存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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