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 首页 kreess

人物志|張子揚

張子揚真是無巧不成書。我承認我對他是一見鐘情的,之後這種念念不忘的思緒之後得到瞭回響。高一的時候市裡舉辦一個朗誦比賽,由全市各個中學參與。由於之前在班上朗誦第一篇課文時給語

張子揚

真是無巧不成書。

我承認我對他是一見鐘情的,之後這種念念不忘的思緒之後得到瞭回響。

高一的時候市裡舉辦一個朗誦比賽,由全市各個中學參與。由於之前在班上朗誦第一篇課文時給語文老師留下瞭深刻的好印象,於是我被順理成章推薦加入到我們學校高一年級組的朗誦隊伍。每次排練的時候都能占用到體育課和一些雜課的時間,這讓我感覺非常的興奮。我是不怎麼參與到這種代表學校的集體活動來的,我甚至從小學到現在都沒參加過一次運動會。領頭的老師叫張明月,是隔壁班的語文老師,說話斜風細雨般,不像我們班主任那士大夫的鏗鏘作派。我在第二排右一,前面有兩個領頭的,一男一女,本來我也是可以競爭到前面去的,但由於組建文學社便錯過瞭這個機會。

朗誦比賽的主題是“悅讀九江”,歌頌我們九江千年歷史文化底蘊,骨往今來文人墨客經過或停留的,留下瞭不少精絕千古的文學佳作。可我們不念陶淵明,不念李白,不念白居易,不念蘇東坡,倒是在全程背著一位姓蔡的革命烈士留下的詩作。從磕磕碰碰到滾瓜爛熟,中間也不過一周時間。在校內競爭中,我們組脫穎而出,成為代表六中出征的朗誦隊伍。之後沒幾天,我們組與初二組便來到瞭九江市文化中心進行彩排。

那天出發前,我們穿上瞭租來的緊身米黃色西裝,化妝師把我們的臉抹的死白,塗上瞭壽仙桃的腮紅,眉毛也畫得像是劈柴的大刀似的,怕真是貪便宜,隨便找來的野化妝師,還真不如我班上女同學畫的。

坐上大巴來到中心,進入場地,發現我們是最早到的一批,便尋瞭個中間的位置坐下。漸漸地,十幾個中學的隊伍慢慢匯聚在演播廳。我們似乎是中間上場,隊裡的許多人已經默默拿出手機來玩瞭,而我的手機沒有流量,便把註意力放在舞臺上。

第一個上場的好像是五中來著,他們的開場是一個清瘦嬌小的男生,穿著紅馬褂,蕩著步子唱<梨花頌>。琴瑟乍起,婉轉聲揚,嬌滴滴如鶯囀燕鳴,甜膩膩如芳菲甘泉,倒真是嗓子未成熟的小男孩唱得惹人憐愛,而我這年齡公不公母不母的,似鴨子似騾,怕一會兒得看笑話。

第二個上場的是三中的學生,是我最羨慕的三中的學生。市裡共三個重點中學,一中最好,年年都出清華北大的,但是越好的班學習氣氛壓抑,照我從一中重點班出來的姑姑講,每個人都沉寂的像墓碑一樣。二中瞭解甚少,別人說是學風不好。三中我是最瞭解的,其一,他們有著一年一度的谷雨詩會喜歡文學創作,尤其是舊體詩詞創作的孩子,有機會大展拳腳,還有年末的跳蚤市場和文化藝術節,一來有盛大的表演而來,在操場上許多年級學生做著自己的小攤子,有美食,有文創,還有學生樂隊演出,這樣自由活潑的氣息,豈是我那個爛遭保守的城西地區所能有?

不一會兒,一個帶著狐貍面具的少年從紅幕佈前走出,右手執一白扇,身著深青領邊素白色的漢服,款款而來,步伐悠然,也是一陣清遠的戲腔,不像前一位那般甜膩,比他成熟一點,卻還是清晰可愛的,如松濤臥鳳。他身形勻稱,模樣又高,雖然看不見他的臉,心裡卻似掉進遊園驚夢中,他應該就是那柳夢梅,他一定是。隻可惜當時我沒戴眼鏡,看不清他更具體的面目,好似一切都陷進這不清不楚的柔光裡。他的白球鞋,他的身段,那時候是五月,或許他站在河岸邊,倚靠柳樹,一時不知誰比誰更嬌美。

他們組的節目有背景音樂,且都是穿著各式漢服的人物出場,是陶淵明和他的歸田園居。我無心去認識他們,我隻心心念念著開頭那一句走過場的漢服少年,等他們全體謝幕走下舞臺時,我的目光緊緊鎖定在他身上,隨著他起身落座。

琵琶女,題西林,望廬山,遙九天…一場接一場的演出,竟也一點一點澆熄瞭我心中對於我們勝利的期望,之後更是奇葩。某中學上來表演的節目所朗誦的內容和我們的文本是200%的重合,在相同的文本下,他們憑借深情的配樂以及豐富的動作,隱約間把我們貶得暗淡無光。我覺得我們還是能靠我們自身強大的朗誦共情能力贏得喝彩的,我對旁邊的男生說,他隻是笑笑,他也在這場比賽中遇見瞭自己曾經認識的,也微微心動的一個女生,她似乎就坐在我們旁邊,但他並不敢去打招呼。

終於我們要準備上場瞭,來到後臺明月老師給我們幾個人分配瞭麥,由於賣不夠就別在瞭,幾個應該朗誦能力比較出眾的人身上,比如我。一行接一行來到自己的定位,昂起頭面對天花板上的白色聚光燈,自己的眼神卻不知落錯在哪兒,生怕一個眼神瞥見那個令我心動的少年,便會慌瞭陣腳,但我還是在努力尋找著他。

沒有配樂,就是幹喊,像一把明明點不著火又幹燥無比的柴木,令人無語。那掌聲比安慰更讓人痛心,因為表演的過程中,明明雙方臺上臺下都是被尬住的,我們學校雖不是重點中學,但是普通中學裡也算是第一把椅子的,怎麼演出效果還不如瞭別的學校瞭?我怨恨起校領導,他們虛假的用心導致我這僅有的一點驕傲和自豪被碾碎。下臺的時候我急裡忙慌的,在前三排裡尋找著,隱隱約約卻又尋而不見,最終回到那座位上,我旁邊的男生鼓起勇氣向我左邊的女生問候,那個女生就是二中隊伍裡一襲紅袍cos王昭君的琵琶女,原來他們應該是同一個初中來的,他們搭上瞭話,加上瞭QQ,我的惆悵已經不知道從何說起瞭。

回到學校後,老師也緊急給我們調整瞭一下,首先就是不讓我用麥,因為我的聲音太尖瞭,那聲音一出場就把全組所有人的聲音給蓋住瞭,是我的光芒太耀眼瞭嗎?哈哈哈哈哈,反正大傢覺得我用麥不合適。其次,我們還是沒有用培育,並且我們的文本與別人撞瞭(我服瞭,這是哪個老六找的文本),我們也隻是盡量的在極短的時間內添加一些手腳的動作什麼的,一周以後,正式的復賽開始瞭,同樣的表演內容,這一次,我戴上瞭眼鏡,我也有心讓班上的女同學偷偷出來幫我調整一下妝容,讓我不像是死氣的年畫娃娃,盡管全身上下已經夠令人一言難盡瞭,希望給所有人,包括那個他一個好印象。

我們的初中組比我們是爭氣的,它們有舞蹈,有古箏現場彈奏,雖然說別的學校更是厲害,服化道盡顯用心和精致。哪裡是單純的朗誦呢,給整成音樂劇瞭,是我們學校的所有人都太單純瞭。

這一次,我更清楚地看見他瞭,他的皮膚不是很白,有些暗沉沉的,他的聲音也不是那麼的專業和動聽,都是學生,哎。可惜他就像那剎那煙火般就下去瞭,隻是簡單的串瞭個場,在以陶淵明為主角的故事裡,他的作用就是沒有作用(他的戲份是用以表現時間流逝?)可惜我的當時的手機像素過於低劣,拍出來的人相如同炒米拼湊出來的馬賽克。

我就這麼記住他瞭,之後的幾個月裡,我心心念念的想著他,即使我不清楚他的眉眼,我隻是覺得他莫名的吸引我。

一個月後,我的閨蜜過生日,她是從三中轉到六中來讀書的,中午我去她傢裡時,她帶瞭一個在三中玩的最好的女生,就是桑梓。

我為何和她一見如故呢?但是我們倆都比較自來熟,按照她算得我們倆八字說,我們兩個命中的五行可以互補,這是後話。

期間我們聊到一個月前悅讀九江的活動,我說我對你們高中組中間一個串場的男生很有印象,他帶著狐貍面具,一身白衣漢服。結果桑梓說那個人我認識,是同班同學。而且他特別喜歡讀書寫作,底蘊非常好(就是讓人有點看不懂,捉摸不著),得知如此,我大喜過望,簡直當場噴飯噴酒。以後上次向他介紹瞭我,是他過來加的我。我方才知道他的名字是張子揚,他是九江三中2017級文科七班的學生。

他的聊天方式很特殊,喜歡在聊天中帶著括號,結束加上符號X。他的朋友圈裡面有許多轉發的藝術內容,還有自己寫的一些我看不懂的小說。那一刻,我確定我愛對瞭人,老天爺對我的前程有瞭回應,他就是我的緣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當天晚上,我們就激烈地聊天,主要是我挑起的話題,我們從各種文學聊起,從聊到日本文學的時候,我說源氏物語是日本文學真正意義上發展成日本文學的起源,然後他反駁我,搬出來瞭萬葉集和雷霆什麼歌來著,招架不住的我忍不住實時百度,然後我們唇槍舌戰到瞭凌晨兩點,事後其實腦袋熱乎乎的冒煙仍是樂此不疲,我很享受跟人爭論的過程,當然,隻是那時候。那時候的我形單影隻形(現在也是),小學到現在都沒一個玩的很好的朋友,也沒有一個真正的瞭解我喜好的人跟我談論這些,談論電影談論文學,談論一切一藝術之批評與欣賞。就像一個公雞一樣,加入戰鬥,並尋找到同樣強悍的同類,我是那麼狂風暴雨般的想找人聊聊藝術,到如今,這種熱情已然冷卻瞭。

面對他,我是崇拜的,因為我很明白他說出口的詞句雖然比較二次元,但是是由中外古今的書籍壘起來的知識。可沒想到,他最終揮霍瞭我的崇拜。

在之後的幾個月裡,我偶爾能能和他聊上天,一是他在重點中學的學業緊張,二是因為我也沒那個膽子跟他在接著聊,勇氣與激情的匱乏讓我對和他的友誼望而卻步。但我默默的守護著他的QQ空間,他之後發的每一篇說說,我都一期不落,他筆下的環境多是黑暗、蒸汽、高度工業化、廢土都市…他是懂賽博朋克的。他似乎很早就玩QQ,越往下翻裡頭的內容越是深不見底,一時不知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寫作的,於是打開他的QQ相冊,圖片倒是寥寥,這才發現他十歲的時候就註冊瞭這個號,爾今也有六年瞭。

直到1月的大雪,把城市粉刷個幹凈,他的盛夏,他的金秋都帶著遺忘與決絕走去,卷土重來時他可能還是那個季節的景點,就是每年這個時候走在湖邊小路上的人不再相同。

那天上午我看見他的最新說說,顯示自己最近比較無聊,想要看些新書,想找人約著出門,目前的點贊數寥寥,看到他需要一個出門的機會,我難得鼓起勇氣找到他,更意外的是他答應瞭,和我約著下午四點見,我和他約在市中心的新華書店,世界名著的區域。

實際上,我提前他一個小時就到瞭,我也帶上瞭狐貍面具。看這一身黑色的薄風衣,這個狐貍面具是在年末三中的跳蚤市場上買的。我和他講,你看到某個人帶著狐貍面具就是我瞭,就像我當初看到他一樣,這是我第一次將要清楚觀察他的眉眼,我很緊張,我連書都不下去,胡亂地翻翻,在館內左右飄搖。

過瞭一個小時,我大概冷靜瞭一些,找到一本不知道是什麼的書,也沉浸地看瞭進去,全然不知身後有一個黑影,慢慢的走進我來到我的左耳邊,輕輕地喚瞭一聲:你是hocis吧。我向左偏頭,看見瞭他的側臉,他的眼神盯著我正停留的書頁,眼睛比較小,卻又像小鹿眼睛一樣撲簌簌的,從頭頂潑下來鐵一般的劉海,但是濃眉毛沒被遮住,看紅色的痘痘星星點點散落在五官周圍,身上有一股說不出來的男士香粉味,黑色的高領毛衣外披著黑色厚棉風衣,腳上也是黑色厚靴子。我的鼻尖已經能感受到他急忙趕來散發的熱烈體溫。

“是我。”我說。

他的嘴唇他微閉,一圈胡渣在兩邊茁壯成長,下巴從黑灰條紋的圍巾中微微露出,他還有點小駝背…這是我那天看見的翩翩少年嗎?眼前的這人分明是一個成熟又滄桑的中年文學系大叔,但他開口還是具有少年感的,他平常說話的音色特別的清亮,像是給日本動畫配音的聲優,這種能夠雌雄不辨的音色,才能讓他在戲腔上有比較好的發揮吧。

我們在這書櫃與書櫃之間慢慢的踱步,走到哪個區域就聊到哪個區,在歐洲文學和日本文學這停下來的時間最多,是他向我推薦的惡之花,是他向我講述審醜之美,審惡之美。除瞭那些文學的,他對於哲學類的書籍也非常的瞭解,他說他也會推薦我先去讀完西方哲學史,我也不確定他自己有沒有讀完?但我覺得她應該是讀瞭很多雜七雜八的書,他的傢裡可能有從地板通到天花板的書架,他傢裡應該也是小資產階級,能讓孩子放心的在書這上面花這麼多的錢,他的傢長應該也是開明的,對比我的傢長隻是負責給我一些錢,並不管我喜歡什麼也無所謂,我喜歡什麼,隻是把書讀好就好瞭,我的書也不少,但可能沒有那種通天的書架,也沒有會放心讓我去追逐自己所想的父母。

哈耶克是誰?我忘瞭。拉波尼奧我也是今年才瞭解。還有諸此類的一種文學傢,黑格爾,胡塞爾和海德格爾這幾個又是誰?很想請他細細的告訴我。古詩詞這一塊他挺住的比較少,對於那些思想政治類的更是不屑一顧。

“我隱約覺得曾經的一些東西是有問題的,但不能明說。”

這裡我突然想一想,這種帶著濃厚咖啡和墨水味兒的男子一定有極為清新和純粹的味道嗎,他是有點加深我對文藝青年的刻板印象的,雖然我自己也是。真不好意思,我就是好吃這口,要是得不到他,我覺得我的一個整個禮儀社交,我的靈魂都會被毀掉的。

我們最終也沒有買書,因為我們自己傢裡已經是買書如山倒,讀書如抽絲,他需要一個出門的理由,我需要一個觀察的機會。

我們走在回傢的道路上,湖邊小道上的積雪仍未褪去,但是被人踩出來的大理石道路黏噠噠的,污泥和雪水刺入鞋底,頭上還飄著顆粒狀的雪。他從兜裡取出耳機,將另一邊的耳機給我,我們一起合聽瞭<我曾經想過一瞭百瞭>,是詞曲作者的演唱版本,那種嗓音才配得上張子揚他的外形,醇厚帶著苦澀香煙的叔嗓,他應當是為他的少年心氣感到驕傲的年份,他卻轉過頭去追逐成熟,但其實他還是年少的。

我們在雪中停瞭下來,把睫毛上的雪撣一撣,該到我送別他的時候瞭,他的傢住在新八裡湖,離這裡有個六七公裡,想到讓他這麼千辛萬苦過來,他卻能夠如約而至,竟有點感動。他倒是挺爽朗的,輕輕的一聲再見,便像是一片雪一般飄走瞭。

之後,我們仍是許久的沒有線上聊過天。直到七月份,那會兒的高二暑假馬上就要面對高三瞭,夏日的氣息也肅殺起來,我還是討厭我的高中,羨慕隔壁三中。我們暑假的時候還要上課,但晚上沒有晚自習,然而,三中是有的,所以我常常吃完晚飯後就混進三中裡,找個空教室自己看書做作業。

沒錯,我就是喜歡這裡,明目張膽的。討厭六中,也無非是討厭我自己現在的處境,討厭我過去經歷的一切,錯誤的希望,隻要自己隻是在三中的這一兩秒,好像一切就有所不同瞭一般。我在三中一直有一個比較喜歡的女生,她是初中為數不多主動搭理我的,長得像一塊草莓糯米團子,但我寫完自己的作業後,在三中的校園裡亂逛,找到高中樓,在一樓有一塊成績總榜,那個女生的名字就在張子陽的名字下面,他們差不瞭幾分。我突然想去找找那個女生,我便從一樓順著往上數她的班級,之後見到她時,才想到我可以找一下張子揚,於是又向下摸到七班,他在窗子裡怎麼也搜索不到他?可能是因為現在是課間,於是我就在班上門口站著等著他,終於在打瞭上課鈴時,他徐徐來到班級門口,我輕聲喊瞭一句:張子揚。

直到我再一次看見他,她隻是穿著簡單的白色短袖校服,他已經沒有我第一次見他時那麼高大清秀,我感覺她稍微比我有點矮,人也壯實寬厚瞭不少,可能是較大的學習壓力讓他顯得有一點臃腫。

他愣愣地向左回頭,驚訝於看到我就站在門口喊著他的名字,我和他短暫的招呼著,他們的老師就進來瞭,於是我趴在後窗看見他就坐在最右邊第一排的中間,夾在兩個女生中間,然而班上大部分男生都坐在後邊。我決定再等一節課。又是一節課混過去,他早早的從門口出來,我又攔住瞭他,於是我隨著他來到樓下,來到操場。他的課間放松方式居然是來到操場上跑三圈,然後能卡著鈴聲回到教室,我也陪在他邊上,和他聊著,我來找他,你來看看桑子,但是桑梓當時已經去參加編導培訓去瞭,所以我又說我就是專門來找你的,想和你多交流一下。他也沒多說什麼,幾乎是見招拆招,把我的問題答瞭又答。我也擔心會不會打擾到他?但是有這種擔心又被拋之腦後,我還是很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哪怕他可能不快。但他可能也是溫柔的,就算不快也一直沒讓我感受到,或許他就是享受這為數不多一個人的瞬間呢,有這麼一個不熟的朋友在他旁邊這樣子,如今想想,我是羞愧的。

我還執意要等他放學,他也跟我說瞭一聲,放學見。我很安心,又縮回到瞭原來找到的空教室,默默地寫一首詩。

晚上和三中的人一起放學,這是個多麼魔幻的時刻,好像我真正的是這裡的學生一樣,正體驗著和他們一樣的生活,盡管可能比我所在的中學要辛苦。不像以來一直被傢長們裹挾著意志,如今竟也臣服於這樣的意識之中,你說愛著的這個學校究竟是忠於自我,還是迷失自我呢?

我終於知道,隻要是聊到他擅長感興趣的話題,他自然也是會滔滔不絕。在分別的最後,我懇請他為我寫一封信,其實我提前就準備好瞭,我想問他的幾個問題,我把它寫在信紙上,並希望他之後能同樣用信紙來回復我,他接瞭過去。

之後的一周我都會過來,我打算一直陪他,陪到他們暑假的晚自習結束到真正的放假。每晚沒晚的來這裡同她來操場跑操,同他一起放學,這像是一場盛大的穿著衣服的春夢,你欲望勃發,沉醉其中。尤其是看見他呢,在教學樓燈光下映襯的,雖然不挺拔但是卻憂鬱帥氣的側臉。你分明感覺那是你愛的人,也是自己希望成為的人。

除瞭和他交打交道,我也和她班上的同學有瞭簡單的一些交流,我會寫一些詩給他旁邊的幾位女生朋友,他們班上的人也不認生,大傢都一團和氣,不生疏也不隔離,從我那狗屎一般的高中班級,簡直是雲泥之別。可能就是我為瞭他戴上的有色眼鏡吧,但即使不帶著有色眼鏡,回到現實中,依然是蒼涼的,尤其是從你走出校門口的那一刻,走到回傢的馬路的那一刻,直至躺上床,閉上眼睛。我想…

那幾天我確實和他在網上有的談,他回復的一般都比較晚,可能是要做很多卷子,但是我也不忍心要和他聊到兩點多,我自己的睡眠也不好,是我把很多想說的話都留在線下和他當面說。

聊到他想去的城市,他想讀的專業,他隻是說隨遇而安,他想要讀文學或者哲學的專業,即使這不是很好找工作,我也隻是祝願他,並說出瞭我心底的羨慕,其實這樣講的話我應該是俗氣的,我羨慕他能夠為作為文科生自由選擇自己想讀的專業,而我受限於美術生的規則,這輩子很難有機會再去選擇瞭。或許一開始我應該去學編導,像桑梓一樣,站在一條我更適合的賽道上,不受格局限制。他似是關切著是,但是他仍然是堅定的腳步,在操場上跑著。跑到額尖的汗滴泄落,打在衣領和大地上。

一直到最後的夜晚,他把那封信交給我,但是他卻變得陌生起來,不像之前的和氣與溫柔,一副冷冷的憤恨的表情瞪著我,讓我心裡害怕。包括他的語氣,好像隻是冷冷的幫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做瞭一件他想要的事,但實際上這確實已經妨礙到他瞭。他甚至直接說你在害怕,而我卻強裝鎮定的嘴硬說沒有,我反而很欣賞你。包括最後的放學,他依然是這麼突然,一下子就把我打入瞭他的冷宮。我回去細細地閱讀他的信,他的字跡並不好看,比我的還潦草,有許多塗塗改改的痕跡,連信的款式也沒註意。他隻是說我是一個很單純的人,單純到太純粹瞭,他覺得他對我有點無所適從,希望我能夠好好學習,完成自己的夢想。關於他自己的文學理念,他的夢想,他的一些真心,落筆甚少。

我給他的問題裡,第一個問題是你對於性少數是什麼態度,現在隻依稀記得像是不提倡,但尊重。一種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的感覺,可能他還是有點抗拒的他。至此,我也不再找他說話,直到高中畢業,問道他去瞭哪個學校?他說自己去瞭內蒙古的一個三本。

然後的然後他在大學開始瞭自己的新生活,而我也在不知不覺間想要放下跟他的這段聯系瞭。就記得他開始加入學校的廣播站,他從進入這個大學的這一刻就準備開始考研,他心中明明還有更大的抱負他,屬於自己的傲氣和執拗,他連自己都不肯說。

若幹年後,我和桑梓再重逢時再聊他,已經和自己班上所有朋友都斷絕瞭關系,明明他曾那麼熱烈地在他們之間歡笑過,如今卻決絕得好像不曾存在一樣。

桑梓和我說他是有點奇怪的人,他是自卑和自負同時出現的人,很多時候他的自負是站在上風的,他不允許別人比自己強,但是他有希望有一個強者能夠壓制住他,正輔助他,並且他透露給我一個很重要的信息,他可能是個雙性戀。在一次聚會上,他的態度是不清不楚的,具體如何,已經沒有人知道瞭。

他這麼一個心高氣傲的人,出生在九江這樣的小城市,最後又考到內蒙古去。知道自身有著文學上的靈敏以及哲學上的思辨,追求這一種成熟,但實際上這本身也並非是成熟的。

他是一個很有警覺性的人,倘若是平常的聊天,他可能會應接觸,但是如果讓我問他對信守說的態度,可能引發瞭他的警覺性,所以要和我保持距離,但他實際上還是個很慫的人。雖然發脾氣特別大,但是很理智。(我如果能把他刺激到違法,那我死瞭也值瞭)

他對我的印象可能還隻是一個單純到傻氣的人,或許今天他也不會對我有什麼印象,那時候的我並沒有什麼人格魅力,特別是對於他而言。所以桑梓對我說,如果我能搞定,他肯定是得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入侵,把他搞得精神崩潰。

我覺得他如果能形成這樣子,肯定不單單是讀書這麼簡單,他肯定和我一樣有著背著傢長,背著朋友,背著所有人所不為人知的成長經歷。是我和他一起放學時把他送進她媽媽的車裡,她媽媽他的姐姐都是很和藹的,都沖我笑,看不出一點異樣,不出來有關於原生傢庭不幸的問題。

這個我也不敢細講,可能就是讀書加上不為人知的成長經歷,帶給他一種其實本該少年期的自負。但是又很奇怪,他可能覺得喜歡上他的人,他是絕對是瞧不上的,隻能她喜歡別人,不能別人喜歡他。所以跟他表白隻能是慘烈的下場。對我可能還是不夠喜歡吧,讓我自己都未必又很喜歡自己。我覺得她也不應該這麼理所當然的瞧不起誰,出於一種保護自己的目的,把自己拔高抬高到一種心靈上的高地。

人都會為瞭塑造自己,人設說出一些自己設計好的話和想法,哪怕這個東西會讓他自己不舒服,世人都有點包裝自己,他也確實有文學天賦很厲害,他看的那些文字也成為瞭它的一部分,或者說他的文學誤以為是自己的一部分瞭,他當時的哲學觀念很膚淺,甚至有錯誤的地方,我另一個朋友跟他鬧過以後,覺得他愛裝逼還亂撞,他說他是雙性戀,可能隻是文學性混亂瞭,但我比他坦誠多瞭,但這也可能是他異樣的魅力吧,從文學的角度來看的話,在我的記憶和朋友的說法,他是一個曾經的自己世界中的人,但同時又時刻關註著外界,關註他甚至他自己想象的還要順從大他者。他就和所有青少年一樣,想要獲得關註,所以他經常會突然一下子拍桌子發火,或者突然用可怕的語氣說莫名其妙的話,他的經歷讓他很容易對周圍產生敵意,或者說覺得周圍對他產生瞭敵意,這不是什麼稀奇的事?隻是她的表達方式太含蓄,爆發太突然,所以經常讓人感覺莫名其妙,我讓他寫信可能是讓他覺得我是在強迫他,他忙著學習,沒什麼時間,但是他覺得拒絕我,當他覺得傷害我這種負擔讓他惱火,這不是種針對,隻是他自己腦子裡想的太復雜瞭。但如果針對的對象不是我,而是一個女生,他可能就不會這麼生氣瞭。

他甚至有點蔑視同年齡段的同性,覺得自己和你們不一樣。桑梓說,這也無怪乎他和女生玩的比較好一些。他說他覺得我這種是冒犯,我也沒辦法,隻能在這裡道歉瞭。

不過我心裡卻慶幸的是,不是他刪的我,還是我刪的他,因為我覺得我和他之間已經沒有第一次見面時那種聊,日本文學時的激動和沖動瞭,他沒這麼喜歡我,我感到心灰意冷瞭,所以我把他刪瞭。如今,我卻想犯賤。

怎麼說呢?風箏有風,海豚有海。雖然我和他都被放逐到瞭極北之地,但我們精神間的距離已經差瞭十萬八千裡瞭,對我也不是第一次那般溫和的人,那我會永遠緬懷和他聊天的那會,那會兒的我比現在年輕,熱愛聊天,有力氣去跑去跳去闖,去站在別人班門口耐心等一個人。而一切的一切把我和他向各自不同又陌生的前方推瞭又推。但我還是很羨慕她,羨慕他多讀書,羨慕他少年心氣,羨慕他啊站在他喜歡我喜歡的方向上。

可我不會祝願他什麼瞭,我不祝他幸福,我不祝他成功,但我還是想跟他說,我是喜歡他的。

发表回复

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 * 标注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