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來跟大傢聊一個“難登大雅之堂”的話題：
臟話
在做這個選題之前，其實我“掙紮”瞭很久：要不要真的跟大傢聊這個話題？大傢都知道我們一直想要給所有的小夥伴們打造一個盡可能高端的品牌形象，而臟話這個話題肯定與我們想要給大傢留下的印象格格不入。更何況這次我又要“現身說法”瞭。
但是我轉念一想，其實本質上這是一種文化現象。如果我們能夠客觀理性地看待這件事，那麼會發現一些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所以我準備跟大傢交流這方面的話題。那麼首先我還是要現身說法，再跟大傢爆料一件關於我的“糗事”。其實我周圍的很多瞭解我的朋友們都知道，我在生活中並不是一個凡事都“端著”的人，更不會有任何“架子”。而我日常跟大傢的交流也都非常口語化，而且比較隨意。所以有些時候當我遇到一些情緒激動的話題，或者僅僅是想加強語氣，往往會加上一句“我靠”這樣的詞，或者極其偶爾地在字裡行間加上一個 “TMD”…但是當我回國之後，尤其是跟很多國內的朋友們交流的時候，我發現有些國內的朋友們非常在意這一點，所以有些時候就會發生一些在我看來非常“怪異”的場景。當我表達一些強烈情緒、並加上瞭這些在我看來僅僅是語氣助詞、起到加強語意作用的某些臟話的時候，對方會表達出非常強烈的反感態度，並揪著我剛才偶爾夾雜的幾句臟字，表達出強烈的抗議和憤慨，好像感到是自己受到瞭極大的“侮辱”…
而我發誓我當時真的僅僅是用瞭幾句非常簡單的臟字。你也能瞭解我的為人和素質，我是不可能真用任何惡劣的語言去侮辱或者是攻擊任何人的。我真的隻是夾雜瞭幾句非常簡單的，表達強烈語氣的臟字。當然你也完全可以說我不夠文明，或者我的語言表達習慣不好，這些批評我照單全收。但是讓我感到奇怪的是，為什麼有些人如此地在乎我們日常生活當中語言表達的“純凈性”？甚至有一次，我的某位朋友，他在跟我交流談話的過程中，忍不住地一直不停抽煙，同時隨地吐痰…可是就是這樣一個素質的人，當我說話時用瞭一句“我靠”的時候，他也會非常憤怒地對我提出強烈的抗議，並且非常嚴厲地警告我，“你把嘴巴給我放幹凈點兒！”…搞得我哭笑不得…
我反而被這些朋友的這種行為搞得很懵，因為我並沒有直接地侮辱對方或者是表達出任何惡意，我僅僅是說到某些方面的話題的時候，想要就事論事地表達某種強烈的情緒，跟對方毫無關系。可是我萬沒有想到某些人對於這方面原來是如此的敏感。後來一位跟我比較親近，也比較瞭解我的朋友提醒我說，我的人生經歷在某些人看來，會給我“安放”一個非常“高大上”的“人設”，即使我自己從沒這方面的想法…所以在這些人心目中，一個在美國高等學府留過學的精英海歸派，他的形象和人設應該是“氣宇軒昂”、“相貌不凡”、“儀表堂堂”，甚至是“出口成章”的才對。而我有些時候在語言表達中偶爾夾雜的一兩個臟字，就徹底顛覆瞭我在他們心目中的這種“形象”，所以才會引起大傢的不適應。
於是我就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想：難道在國內的很多人心目中，從美國回來的人，尤其是還有高學歷的人，就真的是溫文爾雅、儀表堂堂，甚至極其偶爾的一句臟字都不可能說嗎？我想這很有可能是咱們國內很多人對美國人的誤解。而且我突然之間發現，其實中美兩國在文化層面上，對於臟話這件事的理解有著非常巨大的差別。而我在北美生活瞭10年的時間，對於這件事的態度和禁忌可能已經潛移默化受到瞭影響。所以我在國內所遇到的這些事情，本質上很有可能是文化差異所帶來的一個小小的沖突。那麼到底美國人對待臟話是一個什麼態度？其實我不想一概而論，但是我可以給大傢提供幾個觀察的角度。首先，據我的觀察，美國的學術界，尤其是那些大學教授們，在語言表達方面都非常地文明禮貌，很少有說任何的臟話。但是另一方面，也是據我親身的工作經歷和觀察，那些所謂的“華爾街精英們”（那些各種大投行、基金的各種老板、交易員們，他們的年薪少則十幾，多則上百萬美金，絕對是精英中的精英瞭），除瞭在非常正式的工作場合（例如向上級匯報）之外，無論是私下裡同事之間的交流，甚至就是平級同事在職場上面的探討業務，都充斥瞭大量的臟話。
他們說的很多英文單詞你都能想得到，什麼“FxxK”“Shit”“Bitch” “Bullshit”，甚至是“Asshole”都經常充斥在他們的語言當中。而所有的這些臟話也都僅僅是在表達某些強烈的情緒而已，頂多算是個語氣助詞。而這些人的學歷都至少是藤校的本科研究生，甚至是博士生，絕對是精英中的精英。那麼這些華爾街精英們的日常語言表達為什麼這麼隨意，甚至是這麼不文明禮貌？你可以想一想，從他們高強度、高壓力的工作環境大概也能夠猜得到，這其實是一種宣泄。尤其是很多交易員，他們每天做的交易都面臨著極高的風險，每一個交易策略往往都是成王敗寇，收益動輒就會在幾秒之內上下波動數百萬美元。所以當他們遇到瞭把事搞砸瞭的下屬的時候，往往都會爆發出非常強烈的情緒，而這當中的那些英文的臟話就必不可少瞭。
這是我的第一個觀察。那麼你可能要說這僅僅是美國的金融行業，有可能隻是某些工作人員的不檢點的日常表達習慣，而且你的觀察一定就有代表性嗎？我承認這樣的質疑，那麼我接下來就給你舉第二個例子。《海上鋼琴師》這部電影我相信很多人都聽說過，尤其是最近在國內又重新上映，很多文藝青年們把這部電影奉為經典。而其中美國演員Tim Roth所扮演的這位叫做“1900”的男主角，更是一個經典的人物形象，他甚至被很多國內的影迷們親切地稱為雅痞。那麼這位男主角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設”呢？你想想，一位優雅的、憂鬱的又極有才華的鋼琴師，這輩子一直在海上漂泊，從沒有登上陸地。這是多麼優雅浪漫，又帶有一定哀婉和悲情色彩的劇情設定。而同時，“1900”好像也註定是一位才華橫溢、曲高和寡，不食人間煙火的才子。
可是你知道嗎？當我前兩天再次去看這部電影的時候，我非常驚訝地發現：1900其實在整部電影當中至少說瞭三句“FxxK”，甚至是他說的第一句臺詞就帶有“Fxxk”。當他第一次彈鋼琴的時候，船長過來告訴他不能彈鋼琴，因為法律法規不允許他彈。這時1900說的第一句臺詞就是：“Fxxk the regulation！”翻譯成中文，大概意思應該是：“去他娘的法律法規！”而第二次是當1900長大，成為瞭一名真正的優雅的鋼琴師，當他跟一位爵士樂大師鬥琴的時候，他跟他的朋友要一根香煙。情急之下他說瞭一句“Give me the fxxking cigarette!”，翻譯成中文應該叫做“你TMD趕緊把香煙給我！”而第三次就是當他戰勝瞭這位爵士樂大師，這位爵士樂大師中途灰頭土臉地下船之後，他望著爵士樂大師的背影，說瞭句“Fxxk the jazz！”， 中文應該叫做：“去他的爵士樂！”1900可能在劇中還說過更多這樣的詞匯。但是至少這三次給我的印象非常地深刻。一位優雅的鋼琴王子竟然不止一次地說瞭“FxxK”這個詞，可關鍵是，不論是美國觀眾還是全球的觀眾，都絲毫沒有違和感，很多人看到一位憂鬱才子說臟話，這種反差反而讓大傢會心一笑，覺得還蠻有趣的。
當然，有些人可能會說，他是由於他從小在工人的環境中長大，養成瞭說這些詞匯的習慣。也有可能大傢會覺得這樣一個人很有“人情味兒”，並不是一個臉譜化的人物形象，很真實、很可愛（這也是為什麼Tim Roth得瞭一個雅痞的稱號的原因）。但是不論如何，你會發現這樣一個有才華的優雅的鋼琴師說瞭幾句“FxxK”，大傢也完全能夠接受。這當中有很多值得回味的東西。作為對比，你可以再腦補一下咱們的郎朗、李雲迪，如果他們在公開場合說瞭類似的中文當中對應的詞匯…那麼可能他在中國娛樂圈的演藝生涯都要徹底地葬送。如果你覺得這個例子還不夠有說服力，我再給你一個終極的例子。那就是美國的前任總統奧巴馬。奧巴馬在2015年白宮的記者晚宴上剛開頭的演講就說瞭這樣幾句話，他說我的任期馬上就要到瞭，有人問我有沒有什麼政治遺願清單。而英文中的遺願清單叫“Bucket List”。可是你知道奧巴馬接下來說的是什麼嗎？他當著當時美國所有的上流社會中最頂級的精英，說瞭這樣一句話，他說移民政策？bucket！環保條例？bucket！！
什麼意思呢？說到這裡，如果你英語口語比較瞭解的話，大概能夠猜到…其實很簡單，因為bucket雖然有“遺願清單”的意思，但是他的口語發音非常接近於fuck it。所以他的這幾句演講大概意思就是：“我這幾年壓力這麼大，現在就想著如何享受我退休之後的生活，竟然還有人問我，有沒有什麼政治遺願清單?能是移民政策？去他娘的吧！那麼能是環保政策嗎？也去他娘的吧！…（潛臺詞：反正老子也不想管瞭）”
當時的奧巴馬就是這個意思。可是現場的效果非常好，整個白宮晚宴上面所有的人都被逗得前仰後合，大傢都紛紛贊嘆：“奧巴馬果然是一位被總統耽誤瞭的段子手。”
你想想，一國總統都可以開這樣的玩笑。同時你再想想，作為對比，某東方大國領導人，一言一行都幾乎被塑造成瞭神明…兩相比對，你不得不感嘆某些意識形態和文化的巨大差異。所以說到這，我相信你大概也能夠理解，美國人對於臟話其實並沒有那麼在意，大傢對這件事情的心態其實是非常開放的。而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剛才說我回國的時候所遇到的這種現象，其實本質是我帶著北美的生活習慣回到國內的一種文化層面上的水土不服。可是另一方面，我也想請大傢思考這樣一個問題，那就是說臟話這件事對於我們每一個人到底意味著什麼？
我提供一個角度：其實我們每個人的人性當中都存在著表達低俗的願望，甚至是欲望。隻要你能夠控制得好，甚至是表達得當，那麼這就會成為你釋放壓力的一種方式（但是前提是要建立在尊重他人的基礎之上，不能像德雲社的張雲雷最近侮辱京劇程派藝術大師那樣，那就是明顯沒有把握好尺度）。
而如果一旦你掌握好瞭這個尺度，並且在這方面給予他人一定的寬容，那麼我相信這在某種程度上就成為瞭一種人性上的解放。與此同時大傢都會生活得更舒服，也許這就是美國文化的智慧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