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艱難跋涉路(二)

二十多年前,有一批學生在涪陵求學,他們被寫進瞭何偉的《江城》。二十年後,何偉回歸,講述瞭畢業後發生的故事。對中國改革一代而言,即使最炫目的成功也常常伴隨著悲傷和失落。何偉1

二十多年前,有一批學生在涪陵求學,他們被寫進瞭何偉的《江城》。二十年後,何偉回歸,講述瞭畢業後發生的故事。

對中國改革一代而言,即使最炫目的成功也常常伴隨著悲傷和失落。

何偉

1999年,我搬到北京,成為專欄作傢。那個年代,沒有幾個中國人有手機或電子郵箱,我保留瞭一份名單,列出瞭我以前100多個學生的傢庭地址。每隔半年,我都要寫一封內容相同的信,寄給不同的人。因為中文字實在太蹩腳,在信封上手寫地址要花好幾個小時。回信都裝在廉價的棕色信封裡,郵戳裡的地名我從未聽說過:蘭江、盈葉、茶園。

我在一個小村工作。你知道,當老師在中國掙不到很多錢。但是我覺得很快樂,因為這兒的學生都尊敬我,也很喜歡我……可能明年我就會有個女朋友,她不怎麼漂亮,但是對我很好。

我現在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浙江和四川省之間路途遙遠。這裡是富裕的香格裡拉。而四川則是貧窮的地獄……我和女朋友之間有巨大的鴻溝,如果我貧窮一生,我知道我們永遠不會在一起。在這兒我必須辛苦工作,辛苦工作。

打工者和老師似乎在講述不同的國傢。但是關聯度比他們看起來要緊密:老師們在默默無聞的四川鄉鎮教書,他們的學生讀完瞭中學之後,就會去沿海城市打工,學到的技能足以成為裝配線上的工人。教育體制的目的就是發揮最大效率。就像其他很多師范學校一樣,涪陵這所高校被劃分為專科學校,是一類初級學院,也是為瞭發揮教育的最大效率。在專科學校,未來的教師們完成瞭三年學業,而不是四年大學,使他們可以更快地融入正在擴張的教育系統。

一些最窮困的地區,速成老師成為一種篩選法。我最優秀的學生——琳達在中學有位同桌,是個頭腦靈活的男孩,他初三的中考成績比琳達好。因為分數高,這個男孩立即被送到一所學制三年的中專學習,這所中專是專門為欠發達地區培養小學教師的。琳達繼續上高中,畢業之後考取瞭涪陵師范專科學校。那時沒人會談到算法,但是非常明顯,有某種大概率算計:政府在農村地區甄別出一些聰明的孩子,把他們拉出正常的教育軌道,十八歲時,就把他們培養成完全合格的小學老師。當然,有些人非常聰明,認識到他們實際上被犧牲掉瞭,因為國傢需要大量學校。琳達盡管分數比同桌低,卻受到瞭更好的教育,找到瞭更好的工作。但是1999年5月,她給我寫瞭一封長信,告訴我他的同桌回來瞭:

現在有個男孩在追求我。他叫黃東,是我中學同學……他在小學隻教瞭半年書。之後他就出來瞭,幹瞭所有的工作,當歌手,做生意,成為成都一傢投資公司的副經理……他人很好,敢做敢當、進取心強。最重要的是,他非常有責任感,值得信賴。總之,他和傢人都很喜歡我。也許以後他會成為我的丈夫。

我在北京的前幾年,回信講的都是戀愛和婚姻的事。像大多數農村的中國人一樣,我的學生通常結婚很早,給人以非常現實的印象:

去年冬天我和一個醫生結婚瞭,他不十分英俊,但是對我很好。明年春天,我們會有個小孩。

我娶瞭一個醜女人,她是涪陵師范專科學校數學系畢業的,我很高興。

現在我終於找到瞭女朋友,2000年後她會成為我妻子。她不漂亮,臉上有很多雀斑,但是我愛她,因為她比我有錢,也許我更愛她的錢……我有很多話要說,但是不能寫出來。這封信是在我女朋友的電腦上打出來的。

他們中沒有幾個有約會的經驗。大學期間,校方嚴格禁止談戀愛,特別是像諾斯這樣的班幹部。安瑞告訴我,他從沒有任何興趣入黨,因為像反對談戀愛這樣的規定純屬多管閑事,他直接無視。另外一個學生也經常違反談戀愛的規定,他叫楊思。事實上,楊思和安瑞、諾斯他們並不是一個宿舍的,但是他常待在他們寢室,他們就把他當作瞭室友。這三個男生在校園裡形影不離。

楊思在我班上表現平平,但是外貌英俊,迷倒一片。他頭發深黑,眼睛又圓又大,鼻子高挺——在一個完全是漢族人聚居的地方,楊思看起來完全屬於另一個種族。他和一位中文系的女孩約會,為她寫古詩詞。他給自己取名為楊思(譯者:Youngsea,年輕的海),是字面翻譯他寫詩曾用的筆名。

楊思是他那座偏遠山村考上大學的第二個人,山村在四川東北部。畢業之後,他被分配到一所中學當老師,每月賺不到200塊錢。楊思想增加收入,於是買個兩個廉價鍵盤,在學校開辦瞭一個私人打字課程。人們剛剛開始聽說電腦的重要性,很多傢長都給孩子報名參加楊思開辦的課程。他像流水線一樣教學:每臺電腦前有20個學生排隊,每隔兩分鐘輪換一個小孩在鍵盤上操作。每堂課收費1.5元。很快楊思在私人課程賺到的錢比本職工作賺到的錢多。

一年之後,他調到瞭涪陵一個培訓機構工作。他開始和一個女孩約會,女孩非常漂亮,這座小城都容納不下她的美貌。“她走到哪兒,哪兒的男人就會向她表示好感,騷擾她,”幾年之後,楊思回憶說。她在一傢商店工作,老板的弟弟為她神魂顛倒,讓她感到不安全。每天下午,楊思都會派培訓學校武術班的兩個學生去護送女朋友回傢。“我知道能和她保持關系的唯一辦法就是成為大老板,”他說。“如果我是老板,她就可以和我一起工作,男人就不會騷擾她瞭。”

一位60多歲的退休教師在楊思上學的時候教過他,她對楊思旺盛的精力和強烈的欲望印象深刻。楊思把女朋友的事,自己想成為老板的夢想告訴瞭老師,這位退休教師同意借給他6000多元錢。那是2000年,成功的生意人開始買手機,因此楊思在涪陵鬧市區開瞭一傢手機店,女朋友幫他管理,生意興旺起來。不到四個月,楊思就還清瞭貸款,他再也沒有重返教職。

楊思的店鋪還銷售其他電子產品,對講機開始快速飛出貨架時,好一會兒他才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建築公司在工地使用對講機通話,每當一個工程開建,要雇傭更多工人,需要更多對講機。公司一般都會向同一傢批發商訂貨,為瞭購買的對講機在同一頻率工作。在2000年代早期,似乎中國的每一傢建築公司都在爆發式發展,特別是在三峽大壩的安置居民區。對講機變得比手機更有利可圖,事實上,大部分批發商沒有認識到這一點。但是楊思很快就在涪陵開瞭第二傢店。

後來的日子裡,楊思講述這段歲月,用的幾乎是寓言般的詞匯。一開始,促使他行動的是保護女朋友的欲望,但是當財富超出瞭他最狂野的夢想時,似乎是金錢使他的欲望變得遲鈍。“我們是真愛,”多年之後,他說道。“但是那時候,對金錢的渴望壓倒瞭一切。她從傢到店,來來回回,總是工作。我們一起買瞭房和車。我們太忙瞭,我所有的時間都在做生意。”

楊思的女朋友想要一個小孩,他反對。“我認為時間不對,”他回憶說。他仍在尋求公司發展,新機會不斷湧現,現在組建傢庭並不明智。他把公司開到瞭重慶,銷售在新城市環境下需求的其他商品:告警系統、視頻內話系統以及停車場管理系統。時不時地,女朋友還會談到結婚和生孩子,但是楊思一直都往後推。他最後準備好瞭,那是他們開始談戀愛的五年之後,一個外地生意人開始追求楊思的女朋友。在他醒悟到發生的一切時,女朋友已離他而去。

隨著歲月流逝,北京收到的棕色信封開始夾雜著我學生的學生寫的信。農村學校關閉瞭,合並瞭,其速度幾乎無法想象——根據一份政府報告,從2000年到2010年,中國平均每天關閉63所小學。大部分農村小孩離開瞭自己傢鄉,到小城鎮讀中學,我的學生就在這些地方教書。孩子們通常住在宿舍裡,他們的信經常會講到打工的父母:

我傢很窮,我很小的時候,媽媽就瘋瞭,所以爸爸去瞭雲南找工作……我很喜歡爸爸,春節時,爸爸沒有回傢過節,因為他想給我寄更多錢。

我英文名字叫亨特,出生在農村的貧困傢庭。從記事之日起,我就知道爸爸媽媽身體虛弱,經常生病。但是我想學習,就像沙漠中的人想喝水一樣。

我是個女孩,16歲……[除瞭]漢語和英語之外,我還想學會五門語言。那就是說我還要學俄語、法語、德語、西班牙語和阿拉伯語……我不懼狂風肆虐,大雨傾盆;我將直面相對,戰鬥不息,再次變得殘酷野蠻。像狼一樣饑寒交迫,像鶴一樣艱難跋涉。如果堅持不懈、一直苦讀,我一定會成功。我不懼明天,因為我已經經歷瞭昨天,熱愛今天。這就是我。

他們的英語學習材料似乎充斥著大量鼓動人心的章節。孩子們的回信中常常夾雜著引用的詞句,他們喜歡美國繁榮時期的作傢,這些作傢的創作題材都是很久以前美國的內政。那個16歲的女生摘抄的句子是威廉·艾倫·懷特寫的,他是美國堪薩斯州人,是二十世紀早期進步運動的領導人。其他的語句——狂風肆虐,大雨傾盆——摘自哈姆林·加蘭,是懷特同時代的作傢,他的作品描述瞭美國中西部農民的辛勤勞作。

我很少能打聽到出外打工學生的消息,很多年都沒有直接聯系到安瑞,但偶爾會從他前女友的來信中得知最新消息:

我前幾天給安瑞打瞭電話,知道他一切順利,我很高興——他在一傢大工廠的塑料部當頭頭。

在上海的廣場睡過一夜之後,安瑞在市裡走瞭將近十公裡,找到瞭一個同村老鄉。他跑到工廠門口,詢問有沒有工作機會。一傢制造電腦塑料機箱的臺商工廠市場部雇傭瞭他,因為他有英語學歷。那時,在臺商工廠有很多野心勃勃的年輕人,他遵循著他們的日常作息:白天工作,晚上找更好的工作。他很快在一傢公司找到瞭一個薪水更高的職位,那傢公司制造無繩電話。每年他都會把工資的十分之一寄回傢,給他的殘疾哥哥。

安瑞後來告訴我這段時間給瞭他真正的教育。在涪陵他不是個勤奮的學生,但是在上海,他開始上夜校,其中就包括一個叫六西格瑪的課程。1986年,摩托羅拉的一位美國工程師提出瞭一個管理體系,目的是質量監控:根據這個理論,一個人如果正確地遵循一套嚴格的六西格瑪流程,從統計學角度來說,他制造產品時的差錯就會及其細微。摩托羅拉執行瞭這套流程,然後,其他美國大公司,包括通用電氣和霍尼韋爾公司,也采用瞭這套流程。

對安瑞來說,六西格瑪具有宗教般警醒的力量。到那時為止,生命似乎有撞大運的成分:他出去打工是因為哥哥的慘劇;他去那些地方打工是因為他碰巧在那兒認識人;他接受任何能找到的工作。但是現在他開始掌握六西格瑪體系和流程的重要性。他把六西格瑪應用到自己的制造工作中去,然後辭職瞭,變成瞭六西格瑪的傳道者。他去遍瞭東部省份——江蘇、浙江、安徽、山東——的工廠,給他們宣講這個管理體系。2001年,開始宣講六西格瑪時,他考察的大部分制造廠傢都缺乏基本的操作規程。“他們沒有任何清晰的工作指引,”他最近回憶說。“他們沒有正式操作文檔,工人們僅靠經驗。都是試驗品和不合格品,人們直接從別人那裡學東西,口口相傳。我告訴他們,你們要制定規范,把操作程序記錄下來。你們需要工作指引,需要標準,需要基本流程監控。”

安瑞的咨詢公司招收瞭6名員工,大部分時間他都在路上跑。他賺瞭很多錢,但是最陶醉的還是看到自己的工作成效——他常常會去同一傢工廠好幾次,看看發生的變化。在2000年代,中國制造業的質量開始大幅提升,但是安瑞比任何人都知道,中國制造業的質量還不夠好。2003年,安瑞的三哥,也就是自己輟學供安瑞上大學的哥哥,在上海一傢工廠打工,那傢工廠生產電腦機箱和電線。一天,他在維修一臺註塑機,突然高壓故障,安瑞的哥哥觸電,立刻就死瞭。

傢庭悲劇發生之後,他又一次被迫變動。他關閉瞭公司,回到重慶,這樣離親戚近些,以便提供幫助。但是他現在有一技之長。他找到瞭報酬豐厚的工作,當上瞭質量控制審計員,雇主是國際汽車工作組,這是一傢由很多汽車制造商組建的機構,目的是尋求提高汽車部件生產。那時候,他已經拋棄瞭詩人的憤世嫉俗,把英文名字更改為阿倫。就像他那一代很多中國籃球粉絲一樣,他也喜歡NBA球星阿倫·艾弗森,因為艾弗森好鬥,個頭不高,但是卻克服瞭這些劣勢。

2011年,據官方公佈的數據,中國城市人口已經占多數瞭。就在那個時候,我發現我以前那些學生即使是在小城市教書也富裕起來瞭。2014年,我給約80位教過的學生發送瞭一份長篇問卷。30人回答瞭問卷,28人既有車又有房,他們傢庭年收入的中位數差不多是11.4萬元。今年(譯者:指2021年),我又問瞭同樣的問題,收入中位數超過22.2萬元。回到1990年代末,他們剛剛開始工作,年收入經常不過3000塊錢。

大多數學生在農村大傢庭長大,但他們卻是深受計劃生育影響的一代人,這項政策限制瞭絕大多數城市傢庭,使他們隻能生一個小孩。到政策最後松動的時候,已經是2015年,我的學生差不多都40歲瞭——他們大部人都認為自己太老瞭,生不瞭第二個孩子。在問卷中,他們都說自己生養孩子的方式和父母的方式有極大差異:

他們像養豬、養雞一樣喂養我們,我們沒得到他們什麼愛。但是現在我們的孩子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我給瞭[兒子]全部的愛和照顧。想到自己的學生時代,我心情很壞,因為父母什麼也沒有給我們。中國農民根本不知道怎麼照顧小孩。我經常生病,覺得冷,但是父母根本不在乎。

從2014年開始,我一直按時發送問卷調查,聚焦於不同的問題。毫無疑問會有些選擇性偏差,因為生活穩定的學生更有可能回答問卷。但是也有很多人充當瞭聯絡員,就像諾斯,我可以和他們談論我註意到的回答人群的趨勢。盡管我的學生搬到瞭城市生活,並且富裕起來,但是他們的想法和價值觀仍然遵循著固有模式,我歸之為中國農村模式。2014年,我要回答問卷者給自己劃定社會階層,30人中隻有8位自認為是中產階級或更高階層。22人給自己定位的詞語是“無產階級”、“下層”、“底層”、“貧困階層”、“窮人”、“我們什麼都不是”。根據世界銀行統計,有8億中國人擺脫瞭貧困,但是中產階級的觀念相對而言還比較新。對我很多學生來說,貧困的創傷還難以甩掉。那個坐船去浙江的男孩,給我寫信講述過船上的悲慘處境,四川民工睡在廁所裡。他最後學會瞭流利的英語,成為私立學校老師,收入約50萬,買瞭三套房子一輛車,沒有任何債務。但是在問卷中,他回答說:“我屬於下層。”

在涪陵,琳達寫道:“我認為如果你是中產階級,應該至少有一套房和一輛車,沒有貸款。”她把自己定為比中產階級要低,因為她和黃東借錢買瞭房。以前的中學同桌還在一起:他現在開瞭一傢小公司,銷售建築材料,琳達則在涪陵最好的高中教書。

我以前的學生中,離婚率驚人的低。2016年,33名回答問卷者中隻有一位離婚瞭,今年的數字是32人中有一人離婚。諾斯和其他人都證實,幾乎所有的同學都和原配在一起。2000年以來,全國范圍的離婚率增加瞭兩倍,中國現在的離婚率比美國還高。但是這些社會變化似乎沒影響到我的學生。“我們是非常傳統的中國人,”一位女生在問卷中寫道。“我們認為離婚不好。”

其他傳統觀念讓我奇怪。大學向全體學生教導馬克思主義,上學時,他們都極其鄙視宗教。但是這些意識形態似乎都是表面文章,隨著時間消逝瞭。2016年,33份問卷中有27人回答自己信仰上帝。28人相信佛教觀念裡的因果報應。非常明顯的大多數——23人——前一年去瞭宗教場所。“我是黨員,不允許信教,”一位女生寫道,然後又繼續說,“但是我喜歡去佛教寺廟。”以前的中國傳統信仰不像亞伯拉罕式宗教,它們並不強調一神性。我在學生中也發現瞭這個特點。有時他們會貨比三傢。“我覺得中國本地神仙比耶穌更有效,”一位男士拜祭瞭很多廟宇和教堂後寫道。他們在信仰上傾向於靈活處置。“我想信耶穌,但這兒沒有教堂,”一位女生寫道。“所以我隻能信仰中國神仙。”

即使他們融入瞭城市生活,但是農村的根仍然時常可見。2021年6月,琳達和黃東的兒子參加多天大學入學考試——高考。第一天上午,我在涪陵考場大門口和這傢人會面。在中國城市裡,考試那天,媽媽們穿上做工精致的旗袍已成為一項傳統,琳達也順從地穿瞭件紅色絲質旗袍,長發梳理成長辮,一絲不亂。我恭維她說衣服真顯身材,她驕傲地說,她的體重和上大學時一模一樣。

多年以來,高考的壓力越來越大。但是琳達的傢人看起來並不緊張。“要有信心,”兒子走進考場大門前,琳達這樣告訴他。等兒子走出瞭視線之外,這對父母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起兒子的命運。

“他的準備還不夠充分,”琳達說。我詢問她兒子希望將來幹什麼,她搖瞭搖頭:“他沒有任何目標。”

“他隻需要找一份穩定的工作,”黃東說。“他的頭腦不夠靈活,不適合做生意。現在如果你沒有完全專著一切,你就會賠錢。他也不應該成為老師,要求太高瞭。

他們繼續以這種方式聊天。一年前,我陪著諾斯開車把他兒子帶到考場,諾斯也說著相似的話。這是另一種我歸為農村中國人的觀念模式,他們有時會通過說反話來躲避黴運。這讓我想起瞭二十多年前收到的回信,那時我的學生們紛紛結婚。“他不十分英俊。”“她臉上有很多雀斑。”高考一個月後,琳達寫信說她兒子考取瞭一所好大學,一年以前,相同一幕也發生在諾斯兒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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