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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點半

-昨夜的,昨夜的星辰已墜落,消失在遙遠的銀河,想記起,偏又已忘記。-入冬,南方天氣漸冷,廣州倒是並不難捱。夜裡,燈光暖黃,呼幾口熱氣,也能走上幾裡路。天空奇怪而高,星星掛在

-昨夜的,昨夜的星辰已墜落,消失在遙遠的銀河,想記起,偏又已忘記。-

入冬,南方天氣漸冷,廣州倒是並不難捱。夜裡,燈光暖黃,呼幾口熱氣,也能走上幾裡路。天空奇怪而高,星星掛在天上,亮著,暗著,冷眼著。一旁的戀人,趁著女生替他掖圍巾的空檔,偷偷在她額頭吻瞭一下,紅色的氣球從女生的手裡掉瞭出去。老九裝作沒有看到,搶紅燈橫過瞭馬路,一輛小車迎面而來,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啐。

老九手裡握著幾張車票,發往不同的地方,他每次離開一個地方,都會事先買好多張車票,當他到達車站時,最先掏出來的那張車票,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老九做著很奇怪的生意,這種生意沒有確切的地方,也沒有倒賣的貨物,而且還隻能一個人做。這次,老九掏出的是一張開往深圳的車票,列車的終點,人潮中有一位背著卡通書包的中年男子,很是紮眼,老九卻沒有出現。

現在,老九正躺在一傢旅館裡。安靜,太安靜瞭,一支煙顯然已經滿足不瞭他,他需要刺激,身體上的,或者是感官上的。電視機開到最大聲,水龍頭裡的水肆意沖擊著,還不夠!他用頭奮力地磕著桌子,房間被直著辟開,許是刀有些鈍瞭,房間裂成一片峽谷,人順著摔進瞭無底洞。

一臺老式電風扇嗡嗡嗡的轉著,像是某個女人的囈語——為瞭你,我不惜命的。老九想關掉電扇,關掉這個聲音,但他做不到。在過去的六年七個月零十一天的日日夜夜,那個女人一直準備好瞭答案。為瞭你,我不惜命的——她說。

電,停瞭,隻剩下水流聲。風從窗間掠來,收掉一身黏汗。街邊的轎車飛奔而過,車燈極遠極遠地射來,閃出一道圓盤,將老九包裹著,形成一個正在流逝的時鐘,滴答,滴答,滴答,午夜兩點時分,老九是一支指針,過瞭這一夜就好。

先是有瞭點,再而連成瞭線,這一點一線,都是有光的,城市便就著這些光浮在它的身上,沾染成官邪的畫,消褪掉最後一絲煙火人氣的感動。在它的身後,是大片大片的暗,共天一色,巨細無聲,它掩藏的涼和暖,是阡陌縱橫的路,是千枝百叉的樹,是錯綜復雜的無數支流,是最為日常的肌膚之親。

-紅眼睛幽幽的看著這孤城,如同苦笑擠出的高興。-

窗戶是推開的,傳來樓下舞女的歌聲,憋足的粵語,可感可知,說不出名目和來歷,閃爍其詞,擾著人的心。在這座城市百感交集之時,所有人都不肯輕易合上他的眼睛,人們緬懷在在失眠中,反復咀嚼著躺在陳紙裡的故往。而在這暗裡面,掌著一角燈,泛出至曖昧的顏色,昏昏瑟瑟,好似蒙上瞭灰,照著墻上那些衣不遮體的性感圖片,沙沙的一層,攪渾瞭眼睛。

幽閉的房間裡,老九握著舞女的手,交股而坐,山是剛健的,水是婉轉的,她,是他的影子。盤桓著的,陰暗處的,最深最深的那種隱私也裸露瞭出來。這是一個晦澀的時刻,有些不清不白的,卻是傷人傷肺的。

“我有一個朋友,社會上打混,常常在舞廳裡耍。”

“他的女朋友,就是在舞廳裡耍出來的。”

“他們之間很少說話,都是把話寫在紙上,靠氣球傳來傳去。”

“他傢裡經常停電,他們就依偎著蠟燭,一行又一行的復寫心事。”

“隻聽得到呼吸聲,紙筆交疊的沙沙聲,靜極瞭。”

“他們有一個孩子,很可愛,六歲,喜歡小黃人。”

舞女很煩這些嫖客,他們伏在任何一個女子身上,都是同一副樣子。她現在很困,很想睡一覺,但沒有辦法,隻好將將對付著,哄他早些睡去,要是走瞭更好。

“喂,你曉得什麼是愛情嘛?”

舞女支著手,撐著面頰,裝作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男人的心思,就指著那張嘴瞭,她心想著。

“你這裡有蠟燭沒得?”

舞女背著他斜瞭一眼,挪瞭挪身子,向床邊滾去,從床頭櫃裡掏出一袋蠟燭遞給老九。

“這鬼地方常停電,真是受夠瞭,等我攢夠瞭錢,就搬出去。”

女人撫弄著自己的秀發,年華是好年華,畢竟是不經數的,轉瞬,志氣就短瞭一截。

老九關瞭燈,點上蠟燭,在背陰的窗戶裡,在藏污納垢的場所裡,燃著一個純潔無暇的夢,蠟炬成灰淚始幹,恍惚而又短命,卻又不知道自己短命,一夜復一夜的點著。

老九拉舞女過來,圍在蠟燭邊上。

“看,這就是愛情。”

老九望著舞女,十分殷切的等待一個回應。

舞女邊點著頭“嗯嗯”,邊往床上躺,死死睡去。

老九點瞭一支煙,他想有個人陪他說說話,河水入江,江水入海,他沒處可入。

其實,老九的痛,是各人各痛,沒有什麼共鳴,也引不起同情,是一種很孤單的痛。因為它入心入肺,便都長在瞭陰處,常年不見陽光。常春藤倒是向陽生長,卻是時間的帷幕,遮著掩著什麼,望著它依附著的屋瓦,是一針一針的刺痛。心都要絞起來瞭,又不能與人說,說也是說不明的。隻需捱過瞭這一晚,天一亮,太陽暖著瞭人,一切就會好起來的,他想。

從一扇門,穿過另一扇門,老九摸著黑入到瞭寮館的外屋,落地玻璃窗外,城市另一面射來的燈光迷瞭他的眼睛,門外燈紅柳綠的廣告柱十分沉默,伴著背著黃色書包的奇怪男子。他們對視著,和廣告柱一樣沉默著。

風吹過來,又吹過去,風就是這樣野,因為它漫無邊際,風偏要這樣野,因為它四海為傢。燈光照久瞭,有些渴著瞭,壓不住疲累。點在跳動,線也就跟著變換,結成一個面,堆成一個體積,就是不亮的,也亮瞭起來,這城市的明和暗,終於溶在瞭一滴水珠子裡。

點跳進瞭廣告柱,廣告柱便轉瞭起來,點跳進瞭電視機,電視機便亮瞭起來。歌臺暖響,春光融融,周漩著舊日音調。

-時光一逝永不回,往事隻能回味。-

空氣變得詭異,熟睡的炭盆遇著瞭火,晦晦澀澀地明滅著。槍聲伴隨著歌聲,交織在瞭一起,趕也趕不走,捉也捉不住,玻璃碎瞭一地,像似為誰念著悼詞。

背著黃色書包的奇怪男子死瞭,老九也死瞭。指針靜止,他的世界關閉瞭,再也聽不到那一生一世的誓詞瞭。他們兩重重的摔在地上,水珠子不住的往下泄,陷成一個巨大的深淵,無數生命有如螻蟻般掙紮著。燈光漫過掀起的灰塵,隨風飄舞,塵埃成瞭這個世界的主人。

潮水退盡,帶走這個城市的所有顏色,好的,壞的,都勿論。地平線處,升起一個巨大的紅色氣球,血腥子的紅,不斷的往上拉扯,傾覆瞭整座城市。而那些點和線,構成瞭成無數心事。

“我要去雲南,弄一把槍。”

“嗯。”

“你怕嘛?”

“為瞭你,我不惜命的。”

I was born by the river, in a little tent.

Ohh just like the river I been running every since.

Its been a long, a long time coming,

but I know a change gonna c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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