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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北京最後的掛歷店,見時間撕掉瞭40年

在北京黃城根附近,向任何一個老炮兒打聽“掛歷店怎麼走啊?”,他們都會以十足興致回答你:“是內(那)老頭兒開的吧?您就沿著西黃城根北街一直走,路邊兒就是。”末瞭還要加一句:“

在北京黃城根附近,向任何一個老炮兒打聽“掛歷店怎麼走啊?”,他們都會以十足興致回答你:“是內(那)老頭兒開的吧?您就沿著西黃城根北街一直走,路邊兒就是。”末瞭還要加一句:“嗐,這年頭,誰還去買掛歷啊?”

從地圖上看,黃城根北街四周坐落著故宮、西單、金融街和北海公園,清一色是著名景點,而黃城根北街37號——掛歷店的所在,在地圖上卻搜不到。

耐著性子一路打聽,2小時後,我們終於在一溜兒灰磚土瓦的四合院平房堆裡找到瞭37號。門口掛著兩個紅燈籠,沒有門臉兒,最顯眼的是一個嶄新的紅紙板,上面印著6個白漆大字——“金大爺掛歷展”。

下午4點多,大門緊閉,店主金安光不在。一位老鄰居碰巧路過,招呼瞭幾句:“他這兒沒什麼生意呀,來瞭也就是坐著玩兒。”

沿著狹窄的巷道往裡走,滿墻的手寫紙板十分醒目,“掛歷臺歷,正常營業”,“掛歷、文具、百貨、手機線、日用雜品”,處處彰顯著主人的存在感。黑色的墨汁早已浸出瞭邊兒,紙板也微微泛黃,告訴人們世事滄桑盡在眼前瞭。

每塊紙板的底下都附有金大爺的電話,每3個數字間還都貼心地畫瞭分隔線,生怕撥號的人看花眼。

我們打通瞭大爺的電話,約好一周後見。

在皇城根,掛歷店的指示牌常常引來路人側目。


金大爺的掛歷宇宙

時值盛夏。今年已過一半,明年還有半年才來,前後都不是買掛歷的時候。

見到金大爺時,掛歷店的門臉比上回“隆重”多瞭——知道我們要來,他特地把2塊喜慶的紙板拿出來,上面寫著“歡迎光臨”“中國掛歷文化博物館”的字樣,旁邊還襯瞭好些巴掌大的紅皮日歷。

電視機也被搬瞭出來,畫面裡循環播放著中外電視臺對他的訪談,引來路人的紛紛側目。電視櫃上,一個紅色箭頭極其醒目,直指胡同裡的掛歷店。

在我們到店裡之前,大爺認認真真地佈置瞭一番。這是一傢相當international的掛歷店。

大概是從監控器裡看到我們來瞭,金大爺隔老遠就出來迎接,但一看我們才來3個人,他表情略有失望:“那些北電的學生來給我拍紀錄片,好傢夥,呼啦一下來十多個,拍出來全拿一等獎。”接著又說,“央視的也來過,他們拍完我,又去瞭非洲、美洲和歐洲,一去就是五六個月,厲害著呢!”

說完,大爺不停邀請我們去門口坐著看他以前的采訪視頻,還找來一塊大泡沫板蓋在電視機上,生怕臨近中午的陽光把它曬壞。

大爺在調試電視機。

掛歷店不大,裡外兩間加起來約摸20多平米,僅容2個人並排通過。眼見之處,盡是各種比我歲數還大的掛歷:80年代多見名傢字畫,90年代則是“共和國締造者”系列的巨幅領導人畫像。

五六十年代的也有。“那都是我們的父母輩瞭!”我們好奇地翻看著,不時發出驚嘆。

進入金大爺的店裡,仿佛就進入瞭一個掛歷宇宙。目之所及,全是和掛歷有關的元素。

40年來,掛歷圖案不停在變化,新樣式層出不窮。

據金大爺介紹,五六十年代的掛歷以手繪畫居多,大多表現人民公社和勞動模范的生活,常見的有身穿對襟上衣、肩膀扛槍、在田間地頭面露微笑的婦女形象,以及包著頭巾的女子接受白大褂大夫號脈的情景,當然也不乏樣板戲經典——革命京劇《紅燈記》裡的鏡頭。

一副1954年的“掛歷”,當時還兼具瞭工作記事的功能。店內最古老的掛歷來自1942年,彼時掛歷剛出現不久,前身是月歷牌。

革命語錄也一度時興。一副1967年的掛歷上就寫著“一定要解放臺灣”;而在另一副“1965年歷書”的封皮上則印有“人民公社萬萬歲”字樣。

圖為1950年代的掛歷。這個時期的掛歷很少對內發行,大多對外贈送,承擔外宣功能,有時是中英對照,有時甚至全是外文。圖案離不開建設成就、祖國風光、電影劇照等。六七十年代,掛歷上常見標語。1970年的掛歷,多表現工農生活、革命題材。

到瞭風氣漸開的八九十年代,情況就不一樣瞭。在一眾領袖、風景圖中,美女掛歷殺出重圍。

率先登上掛歷封面的是當紅的電影明星們,大爺的店裡,有笑顏如花的曉慶阿姨,也有1984年首播的《紅樓夢》裡扮演林黛玉的陳曉旭;緊接著無名美人也開始走俏,尤其是80年代末,大尺度泳裝美女成瞭店裡的頭牌。畫面也不再隻是大頭特寫——展示女性身體線條的掛歷封面開始走俏。

同一時期,能與“大美妞兒”拼銷量的就隻有世界名車瞭,回憶起來,印有蘭博基尼康塔奇、法拉利特斯塔羅薩等世界名車的系列賣得最好。

關於這個現象,金大爺覺得很好理解:1949年以前,傢傢戶戶掛的是月歷牌,印制粗糙,款式還單一,不是福祿壽就是大胖娃娃抱個鯉魚的圖案,且一律紅綠配色,談不上美觀,主要“講求實用”。改革開放以後,月歷牌逐漸發展成掛歷的樣式,加之新的向往不斷從縫隙中冒出——豪車、美女、地標等摩登玩意,自然就成瞭裝點傢居的佳品——往通俗瞭講,就跟餓瞭好久突然上菜一個道理。

改革開放後,時裝模特封面的掛歷曾風靡一時。1980年代的掛歷。彼時旅遊的概念在普通傢庭還不常見,印有名山大川和風景名勝的掛歷能滿足人們看世界的願望。1991年,中央電視臺臺柱登上掛歷封面。1993年,偉人畫像掛歷風靡一時。進入21世紀以後,老百姓錢包鼓瞭,早已觸手可及的汽車、美女逐漸過時。書畫、花卉、風景、生肖、偉人、福字反倒成瞭常青款。

在一份印著“抓革命,促生產,促工作,促戰備”的掛歷上,金大爺用5個小夾子固定住邊角,防止卷角和損壞,還有一些掛歷被包上瞭透明的塑料皮。成百上千的日歷就這麼層層疊疊地掛著,一直通到4米高的屋頂。

“最老的是哪一年的?”我問金大爺。

金大爺努努嘴,手朝上方指去:“吶,你看那個小不點兒。”

順著指向望去——與其說掛歷,它更像一個小筆記本,12個月的月歷被濃縮到一寸大的頁面,更多的空間留給個人信息欄和記事簿,都是英文,“這是1942年的,我妹妹在美國給我收的。”

類似的特殊工藝掛歷還有很多——我們在掛歷墻旁邊的小櫃子上,還看到瞭一摞印瞭字的盤子。它們產自100多年前的美國,金大爺一把掀起後面的簾子,裡頭還有好幾箱。

“10萬我都不賣。”金大爺對之極為珍視,“實話跟你說吧,就在前幾天,幫我收到這些盤子的人走瞭,50歲,在美國突發心腦梗。”

印在碟子上的掛歷木刻掛歷

來的客人不同,金大爺會為他們介紹不同年代和主題的掛歷。

懷舊的老年人愛買偉人掛歷,天安門、鮮花、紅背景等元素不可缺少;知識分子喜歡潑墨山水、工筆花鳥,齊白石、張大千等名傢之作是首選;如果是新婚小夫妻,則推薦買寶寶掛歷,寓意早生貴子;傢裡有孩子的話,可以來個書法掛歷……

“每個人喜歡的不一樣,人的層次也不一樣,有的人就想看看日子就完瞭,那就挑本最便宜的5塊錢帶走,但有的人就偏要大氣的,要1.5米x1米的。”

如無特殊需求,金大爺一般給客人推薦最簡單的傢用樣式。

讓金大爺印象頗深的是一位加拿大華人。每年過年,他都要來店裡買上幾十本掛歷,送給旅居各國的華人朋友,“他說代表華人同胞對我表示非常感謝,還說讓我把店堅持開下去”。還有位“正部級幹部”,92歲瞭,“每次來都開著紅旗車,帶著警衛,一年來我這兒兩趟!”金大爺頗為自豪。

當我問到顧客裡有年輕人嗎,金大爺卻不耐煩瞭:“年輕人都不需要!都有手機瞭,還需要什麼?!”

寶寶掛歷流行過一段時間,但進入21世紀後就鮮有人問津瞭。


如此“掛歷”三十年

金大爺的一天通常是兩點一線,往返於傢和掛歷店之間。

夏天的北京,5點半不到天就蒙蒙亮瞭。金大爺通常會趁著早晨的清凈,獨自出門遛個彎兒,然後趕在8點前帶著早飯回傢,吃完早飯後督促老伴兒吃藥。

兩頓飯的中間,金大爺會來店裡待上一會兒。大多數時候,小店並沒有顧客登門,他便獨自一人在店裡轉來轉去,尋思著怎麼把店裡收拾得更好看:“你們來之前,我專門打瞭新的櫃子,下次再來的時候,保證墻上又是一批你們沒見過的新掛歷。”

金大爺在店內,煙不離手。

掰掰指頭,他已經和這些掛歷紙度過瞭40多年。

1962年,金大爺還是年輕小夥,16歲進瞭“二汽(北京第二汽車制造廠)”工作。擱那會兒,這可是個人人羨慕的鐵飯碗,結果有一次,他的手指在機械事故中受傷。“你看,現在小拇指還短一截兒呢。”說起舊事時,他伸出左手給我看。

恰逢1978年改革開放前後,傢裡人順著大潮做起瞭小生意,“就賣‘輕松方便’的掛歷和圖書”。工作中斷後,弟弟妹妹幹脆就邀請金安光一起做買賣,賣出1本就給他1塊錢。

“當學徒工的時候,一個月才16塊,3年後轉正能拿38,表現得好,4年後能拿42。”金大爺一口氣報出一串數字,沒多久,他便辦瞭“內退”,搖身一變成瞭中國第一批個體戶。

金大爺和顧客講起當年,下排的門牙早掉光瞭。

改革開放初期,走在路上都能踢到發財的機會,金大爺曾跟《北京晚報》回憶過,那會兒大街上全是做生意的,開飯館的、開旅店的、賣工藝品的、搞裝修的,“能掙錢的都出來掙錢瞭,誰願意受窮啊?”

八九十年代,掛歷熱潮興起,金安光也撞上瞭這樣的機會:“(賣掛歷掙到的錢)讓我太知足瞭。”

記得不是1978還是1979年瞭,小店在平安裡開張,金安光給它起名“京華書店”,掛歷還不是主營業務。那會掛歷還是個奢侈玩意,“將近10塊錢一本”,而大傢的工資“一個月也就三四十塊”,因此在普通老百姓傢裡還很難看到。

到瞭80年代中後期,北京城裡很多收益好的單位會在春節前夕花公款買掛歷分給職工,加上“美女掛歷”大火,掛歷逐漸成為百姓們喜愛的年節禮品。朋友見面、上門做客,講究捎本掛歷,為瞭讓老師多關照孩子,傢長也會買本掛歷送老師。

“沒有本掛歷,不叫新一年。”傢傢戶戶達成瞭這樣的共識。在沒有智能手機的提醒的年代,人們全憑墻上的一紙掛歷計算著年月;每逢歲末,鄭重地換上一副新掛歷,舊的一年才算是翻瞭篇。

與上個世紀的掛歷相比,2004年的掛歷款式和裝幀都有瞭明顯的變化。

“八九十年代,日歷印刷廠是國營事業單位,屬於北京的各個出版社、彩印廠、電影印刷廠和書店。”金大爺回憶。

臨近9月和10月,印刷廠的機器便晝夜轟鳴趕制,北京城的掛歷也攤一個接一個支瞭起來,光是一條街上就開瞭三四傢掛歷店。1990年前後,金安光從印刷廠進貨,“拉回來一車,恨不得沒卸完貨,就都賣出去瞭”。他盤算過,1年賣1萬本不成問題。

鄰居趙大爺對當年的盛景仍記憶猶新:“至少三四十年吧,生意一直好到脫不開身。”他今年86歲瞭,頭上僅剩幾根黑發,已經記不清和金安光互為鄰居瞭多長時間瞭,隻記得“以前吧,挺大的那紙箱”,他朝我比劃著,“好多箱,都裝著掛歷,一車一車地發走”。

金大爺把中外報紙的報道都悉心裱瞭起來。

這樣的光景一直持續到90年代末。這些年間,掛歷的價格沒怎麼變過,從十多塊漲到二三十元,人們的收入不知道翻瞭多少倍,掛歷卻賣不動瞭。

1996年,北京市下令禁止公款買掛歷,單位不再大批量訂購掛歷,金安光發現,店裡“生意不好瞭”;掛歷的熱潮悄沒聲兒地褪去,北京的印刷廠眼看掙不瞭錢,漸漸地也就做不瞭。

“全搬傢瞭,北京不讓開這種污染環境的工廠,都搬到廣東去瞭。”金大爺重重地嘆瞭口氣,白煙圈罩著他的臉。

之後,“京華書店”的書也賣不動瞭,“當年可是暢銷書啊,現在全變舊瞭”,他嘗試過將店面劈成兩半,一半專賣文具,但無補於事。

在一次次“升級改造”中,出售的東西變瞭又變,但掛歷卻始終占有一席之地。

千禧年到來,街道改造,位於平安大街的“京華書店”面臨拆遷,金大爺蹬著三輪車,一趟趟地把掛歷運到黃城根的新店址,那是他老伴原來的傢,有兩個門臉兒,掛歷一擺出來,過路的人都能看見。

前幾年,胡同也改造,好不容易張羅開的門臉兒被水泥糊上,附近的店鋪陸續關門,但金大爺不肯。

由於“開墻打洞”,掛歷店原來的臨街大門被封。

兒子理解不瞭他——這生意一年就做一回,掙不著幾個錢——“像街坊鄰居一樣把房子租出去多好啊?”城管也不時上門勸說,讓他別在這開店瞭,他不聽。

為防城管上門騷擾,這位連微信錢包提現都不會的七旬老人在店裡裝瞭n個攝像頭,從胡同口到進門,一個死角也不留。

40多年後,掛歷不能再給他帶來“太知足的收入”,卻成瞭他放不下的執念。他甚至給出瞭一個誇張的形容:“掛歷就是我的生命。”

它們就這樣雷打不動地掛在墻上,見證瞭時代變遷;那些印有俄語、英文的外國掛歷跨越瞭100多年的歲月,承載著世界各地不同人傢的故事,最終也來到金大爺的小店裡,被他小心翼翼地撫平、擦凈,裹上包裝膜,掛在墻上。

大爺翻看著自己收藏的掛歷。

每天他會來掛歷店坐上一會兒,有時候是兩三個小時,有時候是幾十分鐘。

他最舍不得的是那些老顧客,有人從中年時開始從這兒買掛歷,現在已經年逾古稀;有人搬瞭傢,一到年底,定會坐著2個小時公交回來買;在留言薄上,有位署名為中財老師楊慶鄂的寫道,過來是為90歲的老爸買掛歷。

大爺店裡有本留言簿,很多顧客寫下對大爺的祝福,還表示“明年再來”。

“每次到店裡,就感覺時間沒有流逝,人們還沒有走啊。”

唯一的變化是腳邊多瞭一條無名的狗,那是前幾年,附近幾個孩子送過來的小流浪,金大爺給她取名“黑妞”。黑妞不喜叫喚,總是趴在他腳邊,靜靜守著。


“扯”著“扯”著,日子就過去瞭

我們在掛歷店待瞭大約4個小時。期間沒有一個顧客。城管倒是來瞭一次,還沒進門,金大爺就從監控上看到瞭對方,他的語氣迅速上昂:“你來做什麼?不賣給你!你走吧!”

前兩年,媒體來采訪他時,門口除瞭寫有“掛歷展”和電話的紙板外,還有一些更有人情味兒的留言牌,“中午吃飯,30分鐘回店”,“下午停業半天,帶老伴出門,明天開業,謝謝”。一筆一畫,工工整整。

這一次,我們卻沒有看到。

“買掛歷打電話”的告示倒是一直保留著。

他今年74歲瞭。和每個上瞭年紀的老人一樣,每當我說完一個長句子的問題,他會明顯地遲疑,讓我再說一遍。有時我放慢語速,分拆成幾個小短句,連續重復問上三四遍仍無濟於事。

“嗐,說不清楚呀,這裡面事兒多瞭去瞭,一時半會兒跟你說不清楚,知道嗎?”隻有兩個話題能夠使他迅速亢奮,一個是照顧生病的老伴,另一個是不停上門勸說他的城管,前者讓他疲憊又不忍心,後者讓他憤怒。

他尤為關心我成傢沒有,北京人還是外地人。甚至在采訪完後過瞭一周,我還接到他打來的電話:“什麼時候再過來坐坐呀?沒什麼,就是有個男孩子挺不錯的,30多歲。”末瞭又囑咐:“有空來玩啊。”

大爺的背影

那天,我問他上一次賣出掛歷是什麼時候,他支吾著說不上話,過瞭會兒,才自言自語道:“我這是下半年的生意,你們要10月或者11月份來啊,那時候就有人開始買掛歷瞭,買上幾本送朋友、送留學生,或者自己帶上掛歷,去美國和加拿大看望孩子去,就是這樣看著,看著。一年到頭,買上一本掛歷好好看看日子,這是咱中國的傳統文化啊。”

臨近下午1點,我們正準備離開,終於來瞭今天的第一個顧客,也是位上瞭年紀的大爺,挑挑揀揀,最後選瞭本最便宜的、帶黃歷的臺歷。

“20。”金安光說。

“我隻有10塊和100的啊!”對方遞過去100元的鈔票,金安光接過,回裡屋翻找零錢,沒有。

“算瞭算瞭,你先給10塊吧,下次記得給我送來。”

“好嘞,謝謝您。我可能得下周再來瞭。”

來買掛歷的老主顧

金安光目送對方遠去,又走進裡屋坐著,獨自等待下一位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的顧客。

“(今年)一年366天,我營業365天,就休息一天,那是大年初一,我領著我老伴兒逛廟會去。”金大爺沒出過遠門,傢人說過多次要帶他出去玩,廣州、深圳、東南亞,他報出一串出遊地點——這大概也是一個生在北京、長在北京,在北京生活瞭一輩子的老人,能想到的最遠的地方——但他都拒絕瞭,怕客人來瞭找不著他。

“我哪兒都不想去,也不打算出去瞭,就守著掛歷。”

無論客人要什麼樣的掛歷,金大爺總能第一時間從層層疊疊的掛歷堆中翻找出來。

“你知道什麼叫‘白扯’嗎?”他問我,見我搖頭,說,“剛才賣出去的那本就叫‘白扯’,你看那白色的日歷紙,一天一張,今天過瞭,就扯一張,明天過瞭,又扯一張,最後來就越扯越薄,這一年就完瞭,明白嗎?”

這話讓我想起2015年的一篇報道。那時,大爺也許還沒老到記不清開店的具體年份,他對著當時來采訪的北京青年報記者說:“老人早上撕一片日歷,是在告訴自己,自己又活瞭一天。”

不少老主顧是這麼和他說的:“我年年都來這裡買你的掛歷,要是哪一年年根兒我沒來,老兄弟,你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瞭吧?”

參考資料 —————————–

[1]2018年,《北京晚報》,《這傢小店承載一代北京人記憶,店主經營40年夢想能開掛歷博物館》

[2]2019年,《北京青年報》,《京城最後的掛歷店一位老北京的堅守》

[3]《健康之友》,《有一種懷舊叫掛歷有一傢小店賣回憶》

[4]2015年,《中國青年報》,《金安光:賣掛歷》

文 陳明輝 | 攝影 李晶 | 編輯 簡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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